永安帝又瞥了眼半邊臉都是血的張碩,不冷不熱道:“張愛卿身為兵部尚書,多年來實在辛苦,今日受此重傷,就卸了重擔好生回去休養吧。”
張碩渾身顫抖,抬起頭痛哭:“陛下,臣舍不得您呐!”
永安帝麵色更冷了幾分,語氣卻依舊不鹹不淡:“張愛卿年事已高,兵部的重擔不能一直壓在愛卿身上,也該讓那些年輕人分擔分擔。”
張碩便知自己再無可能,隻能哭著叩首謝恩。
此次百官哭諫,乃是董燁主辦,便是陛下要怪罪,也該是降罪董燁,他與其他官員被不輕不重罰一番也就是了。
可今日,陳硯將他點了出來。
他不得已應戰,隨即便再難抽身。
他的仕途,至此徹底結束。
若將陳硯弄死,他必會被百官所保,可惜……
“其餘人等,禦前失儀,全部罰沒半年俸祿!”
此話一出,那被陳硯打落門牙的言官挺直背脊,大聲道:“陛下容稟,偶(我)等乾(官)員為國幾(儘)忠,鏟除亂臣,何罪之有?”
董燁雙眼一亮,立刻附和:“今日便是陛下將我等賜死,我等也是為國儘忠!”
還有機會!
隻要能逼陛下就範,他就還能活命。
董燁已難掩瘋狂。
是生是死,在此一搏!
陳硯又沒事,也沒缺胳膊少腿,永安帝實在沒必要為了他跟百官對抗到底。
這天下可不是皇帝一人就能治理好,永安帝若真將百官徹底得罪,往後永安帝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沒有官員會再為他賣命。
他董燁憑借的,就是這一點。
有言官已蠢蠢欲動。
躺在地上的陳硯正想是不是先給天子一個台階時,一名內侍小碎步進來,恭敬往焦誌行等人身後一跪,稟告道:“主子,北鎮撫司千戶薛正求見。”
惱怒不已的永安帝終於眯了眯眼。
拖了這麼久,薛正那邊終於成事了。
“宣。”
天子金口一開,剛升上千戶的薛正雙手捧著厚厚一疊紙張邁步進暖閣,撩袍子,跪下,雙手捧著那疊紙張道:“啟奏陛下,此乃寧淮眾官員的供詞。”
百官無不汗毛直豎,一雙雙眼睛便不由自主盯上了薛正手中之物。
隻是越看,他們越驚懼。
汪如海輕步走到薛正麵前,當著眾人的麵接過那厚厚一疊紙張,送到永安帝麵前。
永安帝看了幾頁,便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喝:“朕本以為隻爛了寧淮一個省,如今是拔出蘿卜帶出泥,這朝中各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忠臣,不畏死也要留一身清名的各位清官們,真是財源廣進呐!”
百官瞬間臉色煞白,哆嗦著再不敢出一言。
他們實在沒料到,寧淮那些人竟都是如此軟骨頭,這才幾日就全招了。
暖閣內越來越冷,仿佛要將這些官員們全都凍死在此地。
永安帝冷笑:“我大梁真是養了一群蛀蟲,難怪這國庫一直空空如也,原來銀子都被你們裝進兜裡了。你們這些官當得好啊,上負君,下負民,就是不負自己的荷包!”
永安帝訓斥百官的聲音在暖閣內飄蕩,震得百官頭皮發麻。
徐門眾官員均是心生絕望。
陛下定要對他們動手了。
徐閣老一倒下,他們便沒一個人能脫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