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對胡德運道:“今日由我來與說說話,胡兄好好歇歇吧。”
胡德運簡直喜極而泣,都不跟陳硯客氣一句,一溜煙就跑出了房間。
待到屋子隻剩兄弟二人,陳硯仔細打量起周既白。
周既白雙眼疲倦,眼底儘是烏青,因長期睡眠不足,整個人呈現一種困倦之態。
自六歲與他一同讀書後,周既白便一日也不敢懈怠。
他陳硯精力旺盛,又被逼著不能停歇,便一直往上爬,如今一回頭才發覺身後跟著的周既白已經疲倦不堪。
正因周既白有如此毅力,陳硯一直對他頗為佩服。
陳硯拍拍周既白的肩膀,對他道:“你的文章已十分出彩,比之我兩年前更好,隻是你已進入一個固有的寫作習慣裡,反倒讓文章沾了些匠氣,損了些靈氣。若你能停筆一個月,或許能更上一層樓。”
“如你兩年前一般?”
“對。”
陳硯頷首。
科舉一途,功在平時,周既白的文章已經寫得極好,人卻透支嚴重,再這般下去,身子反倒有可能經不住會試的考驗。
是時候讓他停下來養一養身子了。
兩年前王申讓他停筆,想來或許也是讓他休養身子。
隻是臨考在即,人會焦慮,若說是為了身體,對方未必聽得進去,便換了個說法罷了。
因陳硯曾經也停筆過,周既白很快就接受了陳硯的說法。
隻是……
“我不讀書寫文章,還能做什麼?”
周既白茫然問道。
這十一年,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讀書寫文章上,突然讓他停下,他便無所適從。
“賞梅、賞雪景,與同窗把酒言歡,鬥詩鬥詞,都可做。”
周既白皺眉:“如此玩樂,豈不是辜負光陰?”
陳硯深感自己罪孽深重,竟將既白帶偏至此。
整日隻知埋頭苦讀,哪裡有少年人該有的肆意張揚。
陳硯語重心長道:“既白,我與你是不同的,你不必循著我的腳步往前。我乃孤臣,是天子的刀,能做的隻是儘全力做成想做之事。可一旦被天子丟棄,我瞬間就會被現如今得罪的官員吞得骨頭都不剩。”
明麵上,那些朝堂的官員好像拿他沒辦法,實際隻因天子在力保他。
天子要用他來對付徐門,對付朋黨。
等朝堂局勢穩定下來,朋黨間可以互相牽製,就是清算他陳硯之時。
一旦他手上的血太多,為了平息眾怒,天子或許就要殺他平息眾怒。
就算永安帝念及舊情,拉他一把,等新皇帝登基,他這個得罪了滿朝文武的舊皇孤臣,就是新皇收買滿朝文武最好的犧牲品。
作為孤臣,他被清算是可預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