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笑容絲毫未變:“不知我何嘗失了禮數?”
汪商端道:“尊師重道,乃是古訓,我比你年長,也為師者,既前來,你為何不起身相迎?”
他隻一發難,下方不少士子鼓掌叫好。
陳硯卻是反問:“汪老今日究竟是來與我辯開海,還是來講學的?若你想講學,抱歉,我今日並無空閒,還請將機會留給他人。”
汪商端神情微變。
若來辯論開海,他與陳硯二人便不存在師生關係,陳硯自是無需起身迎他。
唯有講學,他才可被稱為師長,可若如此,他就不該出現在高台上。
隻短短一句話,便將他給堵了回去。
陳三元果然口才了得!
下方的士子也領悟過來,便知陳三元能舌戰百官,其口才絕非普通人可比。
周既白卻是雙眼大亮,立刻將早備好的裝滿墨汁的竹筒拿出來,又拿出毫筆,頂著寒風便記錄起來。
今日懷遠必會拿出畢生所學,他定要好好記下,往後反複研讀!
甫一交手就吃了虧的汪商端,當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緩緩坐在陳硯對麵的蒲團上。
再看陳硯,眼中戰意已無法遏製。
“《尚書·說命》有雲: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說攸聞。何解?”
陳硯應道:“不效法古訓,難長治久安。”
汪商端又道:“祖宗之法,不可變也。是何出處?”
陳硯從善如流:“《新唐書·輿服誌》。”
汪商端又問道:“後世有言更祖製者,以奸臣論,出自何處?”
陳硯依舊對答如流:“《明史·太祖本紀》。”
“陳三元果然博覽群書,不愧是我大梁第一位三元公。”汪商端稱讚一句後,話鋒陡然一變,大聲嗬斥道:“既如此,為何還要行那違逆祖製之事?難不成你要當我大梁第一奸臣?”
那陡然拔高的氣勢,讓得眾觀戰士子熱血沸騰,當即大聲呼好,那熱烈的氣氛,仿佛汪商端已全麵碾壓陳硯,隻等陳硯低頭認輸。
呂沫潮等士子卻是擔憂不已,更為陳硯捏把汗。
祖製不可違啊!
汪老搬出如此重器,陳三元又該如何應對?
高台上,楊夫子等人緊緊盯著陳硯。
這汪商端一來就拿祖製壓人,一點不給陳硯喘息之機。可這開海一事,最繞不開的就是祖製。
陳硯笑著反問:“汪老既為大儒,必是學富五車,怎就忘了《周易》有雲: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華夏古訓多的是各說各話,相互矛盾。
譬如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又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譬如兔子不吃窩邊草,又道近水樓台先得月等。
隻要書讀得多,無理也可辯三分。
汪商端想要用祖製壓他?
古籍中可有不少違背祖製之語。
汪商端臉色一變,當即道:“《詩經·大雅》有雲,不愆不忘,率由舊章!”
陳硯不動如山:“《商君書》有雲,三代不同禮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按汪老所言,我等該尊祖製,可夏商周三朝法度都不同,我大梁該遵哪一朝法度?”
“好!”
楊夫子激動地一拍大腿,也顧不上冷,直接站起身給陳硯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