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大梁,若真與西洋大船打起來,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一旦我大梁再停滯不前,西方可不會等我大梁。沈老,你真的要遮住我大梁的眼,捂住我大梁的耳,讓我大梁敝帚自珍?”
沈良墨雙手緊緊抓住褲腿,將手心的汗儘數擦在褲腿之上。
他隻能反複嘀咕:“危言聳聽……危言聳聽……”
陳硯並未因他神情恍惚而放過他,反倒趁機陡然提高音量:“我華夏數千年來,始終領先世界諸國,靠的不隻是先賢們的聰明才智,還有聖人海納百川的肚量,以及不恥下問的求學若渴。沈老,你要讓我華夏如同你一般頑固不化,儘是蒼老之態?”
沈良墨的頭越發重,重得他的脖子仿佛要斷了。
大梁落後西方諸國?
從來都是他國前來華夏學習,如今竟要反過來讓大梁去西方求學?去向西方蠻夷求學?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定是這陳硯為開海在胡亂攀扯!
沈良墨又有了底氣,猛地抬起頭,雙眼亮得驚人:“我華夏數千年積累,怎會落後於人?西方蠻夷定然是偷學我大梁,才發展至今。西方蠻夷,何足掛齒!”
自大,頑固不化。
陳硯早料到他說出這些,並不會取信於人,甚至會被許多人當成異端。
因此,他在朝堂之上從未說過。
於朝堂而言,賺錢充盈國庫才是最要緊的,大梁乃是天朝上國,豈會懼怕西方蠻夷?
果然,這位自認為國為民的沈良墨沈老不信,甚至會當做異端邪說。
不過此番話,他本就是說給天下士子聽的。
隻要在一兩個士子心中埋下種子,哪怕他失敗,也能留下火種。
而底下的士子的爭吵,足以證實他所做非無用功。
今日這番辯論之後,許多人要恨他入骨,未來必定困難重重,他要借此影響更多士子。而眼前頑固的沈良墨,隻能成為墊腳石。
陳硯拿出一本書,遞到沈良墨麵前,道:“你不妨先看看這本書。”
沈良墨低下頭,就見封麵寫著“徐遷客曆險記”幾個大字,而底下赫然是“九淵”的大名。
他冷哼一聲:“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等歪門邪說!”
接過書冊,頂著寒風翻開。
當看到那獨一無二的繪畫,他卻頗為不屑。
此畫全是寫實,毫無意境與美感,九淵徒有虛名。
快速翻過前麵幾頁,待看到徐遷客登陸,那一棟棟高聳入雲的高樓,直接壓在他的心頭,仿佛在碾壓他的認知。
旋即就是如小太陽般的“燈”,被稱為“車”的裝了輪子的鐵盒子,會噴水的奇怪的石頭……
一樁樁一件件無不將他的認知捏得粉碎。
他手顫抖不止,卻依舊忍不住一頁又一頁地翻著,心中的驚駭一浪高過一浪。
許是太過激動,他竟一頭栽倒在高台上,手捂著胸口,雙眼圓瞪,嘴巴歪斜,竟口不能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