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被凍結的琥珀一般,每一秒都被拉伸得無比漫長,讓人感到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在這片被戰火摧殘的土地上,時間似乎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一切都變得異常緩慢。
呼嘯的風暴在耳邊肆虐,遠處隱約傳來的爆炸和喊殺聲,似乎都在這一刻褪去,化作模糊的背景噪音。林風的全部感官,都被裝卸平台中央那個突兀出現的風衣男子牢牢攫取。
灰色的長風衣在亂流中微微飄動,衣擺隨著狂風輕輕搖曳,然而卻奇異地保持著一種整潔與秩序。與周圍戰火肆虐、油汙血漬的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佛他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
寬簷帽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留下一個線條冷硬的下巴和那雙眼睛。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平靜得近乎空洞,沒有絲毫情感的波動,仿佛他早已看透了世間的一切,對這混亂的場景毫無感覺。
沒有鐵癮遊民的瘋狂,沒有鏽錘船員的驚惶,沒有老瘸子的貪婪。那是一種純粹的、剝離了情感的、如同精密儀器般的注視。他看向小女孩身上散發出的微弱混沌之光,就像屠夫在評估待宰羔羊的重量,像地質學家在審視一塊有研究價值的礦石。
尤其是他低聲說出的那句話,以及通訊器那頭隱約傳來的、冰冷熟悉的“清道夫”指令聲,如同終極的喪鐘,在林風心頭敲響。
749局!他們竟然也出現在了這裡!而且似乎……早就鎖定了他們?是循著之前的坐標信號?還是通過某種不為人知的方式預判了他們的落點?
這個風衣男,難道真的就是傳說中的“清道夫”嗎?那可是一種極其特殊的外勤人員啊,他們的任務就是專門負責“回收”那些危險異常的項目。
林風的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這股寒意就像一條冰冷的毒蛇,順著他的脊椎瘋狂地向上爬升,仿佛要將他的血液都凍結起來。
與之前遇到的那些人相比,這個風衣男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昆汀雖然瘋狂,但至少還算是直來直去;老瘸子雖然貪婪,但也有跡可循。然而,這個風衣男卻完全不同,他的行為就像是一台冰冷的機器,沒有絲毫的情感波動,隻是按照程序執行任務而已。
這種冰冷的、程序化的、不帶任何情緒的“執行任務”方式,讓人感到無比的毛骨悚然和絕望。林風毫不懷疑,隻要對方得到了“回收”的指令,那麼下一刻,他和小女孩就會成為這個風衣男的目標。
而且,林風相信,這個風衣男一定會以最高效、最無情的方式來完成任務,絕不會有絲毫的猶豫。無論是將他們撕碎還是帶走,對於這個風衣男來說,都隻是執行任務的一種手段而已。
而身後,通風管道內那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和沉重的擠壓聲越來越近!伴隨著一聲狂暴到極點的怒吼,通風管道口那本就變形的金屬柵欄被一隻覆蓋著粗糙裝甲的巨大手臂猛地撕開!昆汀那半人半機械的猙獰頭顱擠了出來,獨眼中燃燒著毀滅一切的怒火,死死地盯住了平台上的林風!
“找到你了……蟲子!!!”他咆哮著,開始更加瘋狂地撕扯管道口,試圖將龐大的身軀徹底掙脫出來!
前有狼,後有虎,側麵是萬丈深淵般的風暴絕壁。
絕境!真正的十死無生之局!
林風的瞳孔收縮到了極致,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震碎肋骨。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沒了他,但在這極致的恐懼深處,一股更加原始、更加熾烈的求生欲火卻轟然爆發!
不能死在這裡!絕對不能!
爺爺的失蹤、賬簿的秘密、張童的等待、還有懷中這個無辜脆弱、卻承載著未知希望的小女孩……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做完!他不能就這樣像垃圾一樣被清理掉,或者成為某個瘋狂巨人的戰利品!
他的目光如同瀕死的困獸,瘋狂地掃視著整個裝卸平台,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榨取著每一分潛能,尋找著那理論上幾乎不存在的生機!
鏽錘船員屍體旁的武器?不行!對付不了這兩個怪物!那些東倒西歪的集裝箱?無法提供有效掩護!平台邊緣外的恐怖風暴?跳下去必死無疑!那艘近在咫尺的逃生艙?!——艙門旁站著那個致命的清道夫!
等等!
林風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那艘梭形逃生艙上!
艙門是敞開著的!而且,那個清道夫雖然站在旁邊,但他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放在“確認目標”和“等待指令”上,並沒有立刻進入或完全控製那艘逃生艙的跡象!或許在他看來,眼前的獵物已是甕中之鱉,無需急於一時?
而昆汀……他龐大的身軀還被卡在通風管道口,完全掙脫出來還需要幾秒時間!
這幾秒,就是生死一瞬的間隙!
一個瘋狂到極點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林風的腦海——搶船!強行啟動那艘逃生艙,衝入外麵那片死亡風暴之中!
雖然同樣是九死一生,但總好過在這裡被碾碎或回收!風暴中或許還有一線變數,而留在這裡,隻有絕對的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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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用命去賭那億萬分之一的機會!
決心已下,林風眼中瞬間爆發出駭人的厲芒!他不再猶豫,也不再去看那個給他帶來巨大壓力的清道夫,而是將全部的精神和殘存的力量,都灌注到了接下來的行動中!
“吼!!!”
就在這時,昆汀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終於將最後一截卡住他肩膀的管道金屬硬生生掙斷!龐大的身軀帶著漫天飛舞的金屬碎片,轟然落在了裝卸平台之上!整個平台都為之劇烈一震!
他那隻被“狂怒合劑”炸傷的手臂無力地耷拉著,但完好的另一隻巨臂已經再次握緊或許是從身上某處重新拿出的)一柄備用的、稍微小一號但依舊恐怖的旋轉鏈鋸,發出嗜血的嗡鳴,邁開大步就要衝向林風!
幾乎在同一時間,那個風衣清道夫似乎也接收到了明確的指令,一直平靜無波的眼神微微一動,一直插在風衣口袋裡的手抽了出來——那是一隻戴著暗灰色手套、指節處鑲嵌著某種幽藍色晶體的手。他緩緩抬起手,對準了林風,掌心處一個複雜的機構開始旋轉、充能,發出細微卻令人心悸的蜂鳴聲!
兩人的攻擊,即將同時到來!
就是現在!!!
林風動了!
他沒有試圖向後躲閃,那隻會被昆汀輕易追上碾碎。也沒有衝向平台邊緣跳入風暴,那是自尋死路。他的目標隻有一個——那艘梭形逃生艙!以及……站在艙門旁的清道夫!
他做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動作!
他先是猛地將懷中一直緊緊保護著的小女孩,用儘全身力氣,向著逃生艙敞開的艙門內部拋了過去!
這個動作極其冒險,小女孩如同一個脆弱的布娃娃般飛向艙內,但林風計算好了角度和力量,確保她能安全落入艙內的座椅區域。
這個舉動,瞬間讓清道夫那即將發射的攻擊微微一頓!他的核心任務是“回收”目標,目標的完整性是優先考量!林風這看似拋棄“貨物”的舉動,實則是在利用對方的任務準則,製造了一瞬間的乾擾和遲疑!
而就是這零點幾秒的遲疑,給了林風唯一的機會!
在拋出小女孩的同一瞬間,林風的身體已經如同離弦之箭,緊跟著猛撲而出!但他的方向並非直衝艙門,而是撲向了倒在艙門旁不遠處的一具鏽錘船員屍體旁——那裡,掉落著一把造型奇特、像是某種工程用的、帶有巨大鉤爪的發射器!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甚至帶出了一道殘影!右臂的劇痛和身體的疲憊在此刻被徹底忽略,所有的潛能都在燃燒!
清道夫的攻擊終於發出!一道幽藍色的、無聲無息的能量脈衝瞬間掠過林風剛才所在的位置,將他身後一個金屬集裝箱悄無聲息地融化出了一個巨大的孔洞!威力駭人聽聞!
而昆汀的鏈鋸也帶著惡風狠狠劈落,卻隻斬碎了林風留下的殘影和甲板!
“砰!”林風重重摔在甲板上,就勢一滾,左手已經抄起了那把沉重的鉤爪發射器!他根本來不及查看如何使用,隻是憑著直覺,將發射口對準了最近的一個、半掛在平台邊緣搖搖欲墜的巨大集裝箱,狠狠地扣動了扳機!
咻——嘭!
一聲悶響,帶著尖銳倒鉤的錨爪拖著長長的金屬纜繩激射而出,狠狠地鑿入了那個集裝箱的箱體內部,牢牢固定住!
而另一邊,被林風拋入逃生艙的小女孩,正好摔在了駕駛座椅上。她似乎被這一下摔得有些清醒過來,發出一聲帶著哭腔的、微弱的呻吟,身上那混沌之光的波動因為她的情緒波動而變得稍微明顯了一些。
就是這微弱的靈光波動,再次吸引了清道夫和昆汀的注意力!
清道夫立刻放棄對林風的二次瞄準,快步走向艙門,試圖優先控製住主要目標“貨物”。
而昆汀更是發出一聲貪婪的咆哮,邁開大步也衝向逃生艙:“靈能!!!”
兩人的目標再次高度一致,反而在艙門口形成了短暫的互相阻礙!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林風要的就是這短暫的混亂!
他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甚至來不及站穩,就拖著那根連接著鉤爪發射器和遠處集裝箱的纜繩,瘋狂地撲向了逃生艙的艙門!
他的速度快到了極致,在清道夫的手即將觸碰到艙內小女孩的前一刻,狠狠地撞在了清道夫的身上!
“唔!”清道夫顯然沒料到林風會如此悍不畏死地直接撞擊,身體被撞得一個趔趄,向旁邊退了一步。
而林風借著這一撞之力,身體如同泥鰍般滑入了逃生艙內!他的左手猛地拍在了艙壁上一個最為顯眼的、紅色的圓形按鈕上!
嗤——!!!
氣密艙門瞬間啟動,以極快的速度猛地關閉!
“砰!”厚重的艙門幾乎是在昆汀巨大的手掌抓來的前一刹那,死死地關緊鎖閉!昆汀的指尖甚至刮擦到了金屬門板,發出刺耳的噪音。
“嗷!!!”功虧一簣的昆汀發出暴怒到極點的咆哮,巨大的拳頭如同重錘般狠狠砸在艙門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艙門劇烈震顫,向內凸起可怕的凹痕,但一時竟沒有被砸開!這艘逃生艙的防護顯然比普通艙壁要堅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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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關在門外的清道夫,那雙一直平靜的眼睛裡,第一次閃過一絲明顯的波動,那是計劃被打亂後的冰冷怒意。他再次抬起手,掌心那幽藍色的能量開始高速彙聚,顯然準備強行破開艙門!
艙內,林風根本顧不上外麵暴怒的巨人和即將發動攻擊的清道夫。
他撲到駕駛座前,將因為驚嚇而小聲哭泣的小女孩往懷裡一按,目光急速掃過布滿各種陌生符號和按鈕的操作麵板。
哪個是啟動?!哪個是脫離?!
大部分按鈕他都不認識,但有幾個符號相對通用——比如那個像是火箭發射的圖標!還有一個巨大的、紅色的操縱杆!
賭了!
林風用儘全身力氣,猛地將那個紅色操縱杆推到了底!
嗚——嗡——!!!
整個逃生艙猛地一震!尾部傳來強勁引擎啟動的轟鳴聲!操作麵板上各種指示燈瘋狂閃爍!
幾乎在同一時間,清道夫掌中那道高度凝聚的幽藍色能量脈衝狠狠轟擊在艙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