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是誰呢?這個問題就像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林風的心頭,讓他的思緒瞬間變得混亂不堪。
那位自稱殷老的老者,他的問題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一般,在林風的內心深處激起了層層漣漪。這些漣漪不斷擴散,卻始終無法觸及到最底部的答案。
林風張了張嘴,想要回答這個問題,但那些關於尖塔、賬簿、融合、觀測者的碎片化記憶卻在他的腦海中瘋狂翻滾。它們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著,無論如何也無法拚湊成一段清晰、連貫的話語。
經過一番掙紮,林風最終隻能用沙啞的聲音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叫林風。從……很遠的地方來。”
他故意避開了關於自己力量來源的問題,隻是給出了一個模糊的指向。這並不是因為他不信任眼前的殷老,而是因為連他自己都還沒有完全理解這具身體和靈魂裡究竟容納了什麼。
殷老那深邃的目光,猶如兩道冷冽的閃電,直直地落在他的麵龐上。那目光仿佛具有一種穿透力,能夠透過他的外表,直接洞悉他內心深處的靈魂底色。
然而,麵對這樣的凝視,他並沒有感到絲毫的不適或恐懼。相反,他坦然地迎上了殷老的目光,仿佛在向對方展示自己內心的清明和堅定。
殷老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隻是慢慢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每一道溝壑都像是歲月在他身上刻下的印記,訴說著他所經曆的無數滄桑和沉重的疲憊。
“林風……好名字。”殷老輕聲說道,然後緩緩站起身來。他的動作顯得有些遲緩,仿佛背負著整個世界的重量。他輕輕地拍了拍袍子上的灰燼,那些灰燼在他的拍打下紛紛揚揚地飄落,如同他生命中的塵埃一般。
殷老的目光掃過昏迷的小女孩和那盞再次沉寂的油燈,然後定在了他的身上,“此地不宜久留,‘影蛭’雖然暫時退去了,但血腥味很快就會引來更多不乾淨的東西。跟我們回‘燈塔’吧。”
“燈塔?”他不禁疑惑地重複道。
“嗯,我們在這片廢墟中,最後的庇護所。”殷老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希冀,他彎腰,小心翼翼地將小女孩抱起,動作輕柔得與他之前抬起梁柱時的剛猛判若兩人。“還能走嗎?”他看向林風。
林風咬緊牙關,用儘全身力氣想要站直身體,但一陣強烈的虛脫感卻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同時伴隨著四肢百骸傳來的酸痛,讓他不禁搖晃了一下。然而,他並沒有就此倒下,而是憑借著頑強的意誌力,最終還是穩住了身形。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仿佛是在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複。接著,他默默地彎下腰,將那盞殘破不堪的油燈小心翼翼地撿了起來,緊緊地握在手中。這盞油燈雖然已經破舊不堪,但燈身的冰冷和觸手的粗糙卻給他帶來了一種奇異的安心感。
一旁的殷老看著林風手中的油燈,眼神變得有些複雜,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隻是轉身默默地離去。林風深吸了一口那帶著焦糊和血腥味的空氣,然後邁開那仿佛有千斤重的雙腿,艱難地跟了上去。
穿越這片廢墟的路途,就像是一場無聲的酷刑。林風每邁出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而那股沉重的疲憊感更是如影隨形,不斷地侵蝕著他的身體和意誌。
目光所及,儘是文明崩塌後的殘骸。扭曲的鋼筋如同巨獸的枯骨,刺破暗紅色的天幕。燒毀的車輛堵塞了街道,車窗後偶爾能瞥見早已僵硬的黑色輪廓。牆壁上殘留著早已乾涸發黑的噴濺狀痕跡,以及一些用血或焦炭書寫的、絕望而瘋狂的塗鴉。
空氣中彌漫的味道令人作嘔,死亡與腐朽是主調,偶爾夾雜著某種難以形容的、類似電路燒毀又混合了硫磺的怪異氣味。風中傳來隱約的、非人的嘶吼和啃噬聲,來自那些坍塌的建築物深處,提醒著這片死地中依舊活躍著的危險。
殷老走在前麵,步伐看似不快,卻總能巧妙地避開那些看似穩固、實則一觸即潰的結構,選擇最安全的路徑。他手中的木杖不時輕點地麵,杖頭的渾濁晶體散發出微弱的波動,似乎在探測著什麼。
林風沉默地跟在後麵,努力適應著這具虛弱身體的同時,也在貪婪地觀察著這個陌生的世界。這裡的氣息……與尖塔內的規則混亂、墟海的絕對死寂都不同。這裡的“破敗”帶著一種……被強行撕裂、汙染的痕跡。仿佛原本穩定的現實,被某種外部力量粗暴地介入、破壞。
這就是“大崩塌”嗎?與“觀測者之墓”有關嗎?爺爺他們試圖篡改“現實基準線”,是否就是為了預防或延緩這樣的災難?
無數疑問盤旋在心頭。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的景象開始發生變化。廢墟不再是完全無序的堆積,出現了一些人為清理和加固的痕跡。用廢棄車輛和混凝土塊壘砌的簡易路障,上麵布滿了乾涸的暗紅色汙跡和利器劈砍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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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老在一處由倒塌的高架橋墩和大量瓦礫構成的、如同小山般的結構前停了下來。這裡看起來與其他廢墟無異,但他用木杖在某個不起眼的、鏽蝕的金屬管道上,有節奏地敲擊了幾下。
片刻沉寂後,一陣輕微的機械摩擦聲響起。一塊看似厚重的、覆蓋著偽裝塗料的金屬板,如同滑門般悄無聲息地向一側移開,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的幽深洞口。一股混合著消毒水、汗味、食物烹煮以及……微弱生機的氣息,從洞口內湧出。
“到了。”殷老側身,示意林風先進。
林風猶豫了一下,握緊手中的油燈,彎腰鑽了進去。
洞口之後,是一條向下傾斜的、由混凝土加固的通道。牆壁上隔著一段距離便鑲嵌著一盞發出昏黃光芒的、似乎是利用某種能量晶體驅動的壁燈,光線勉強驅散了通道的黑暗。
通道並不長,儘頭是一扇更加厚重、看起來像是銀行金庫大門的金屬門。門旁有兩個穿著拚接皮甲、手持改裝過槍械槍管上銘刻著類似殷老木杖上的淡金色符文)的守衛。他們看到殷老,立刻挺直了身體,眼中帶著尊敬。
“殷老!”
他們的目光隨即落在林風身上,尤其是他手中那盞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古老油燈上,充滿了好奇與審視。
殷老點了點頭,沒有多解釋,隻是對守衛示意了一下。其中一名守衛在門旁的一個複雜儀表盤上操作了幾下,伴隨著一陣氣壓釋放的嘶嘶聲,厚重的金屬門緩緩向內開啟。
門後的景象,讓林風微微一怔。
這是一個巨大的、由地下空間改造而成的避難所。穹頂很高,由粗大的金屬支架支撐,上麵懸掛著一些提供主要照明的大型晶體燈,光線比通道裡明亮許多,卻依舊帶著一種地下特有的昏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