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彬笙抬起頭，安靜地看著他。
王九財對他笑了笑，這是王九財至今第一次笑，之前一直冷著臉，像一直緊繃著的弦，但現在好像突然放鬆了下來。
“我小時候，我的父親還有繼母都對我很好，即便後來生下來招財和有財，他們也依舊待我很好……在知道這個真相之前，我很不願意去相信我父親會做出這種事，直到……”
直到十歲的某一天，他看見王小雲的爹扛了一袋東西去了後山，他走得很快，沒有注意到從袋子裡掉出來了一個東西，王九財跑過去撿起來，是一個蝴蝶卡子。
王九財感覺不對勁，於是跟了過去，一路來到後山，王九財看見了一片無名的墓群，他知道王家村下葬是隨機選地方的，所以這樣一大片聚在一起的墳包明顯不對勁。
然後，他看見王小飛他爹挖了一個坑，將袋子裡的東西扔下去，埋了起來。
王九財沒有出聲，他沉默著跑回了家，路過他爹的房間時，聽見裡麵傳出來了爭吵聲。
是王福來和他舅舅，從兩人的對話中，王九財知道了自己原來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隻是她沒有活過十歲。
對於當時的王九財來說，他很茫然，短短的隻言片語，他無法知道事情的全貌，但想要解惑，他又不知道該去找誰。
在思考了兩天後，王九財敲響了張道長家的門。
張道長是在兩年前來到王家村的，當時他隻是路過，後來卻莫名其妙留下來。
張道長看見王九財時，意外地挑挑眉：“有事？”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王九財將自己看見的、聽見的全告訴了張道長。張道長沒有猶豫，很直接的告訴了他王家村的真相。
王九財沉默半晌，問了他一個問題：“你既然早就知道，就沒有想過製止他們嗎？”
張道長靜默許久，突然笑了一聲，他沒有回答王九財的問題，反而問了王九財一個問題。
“你有數過後山的墳包有多少個嗎？”
王九財搖搖頭。
張道長說：“六十九個……在我初到王家村時，後山的無名墳墓就已經有那麼多了。
延續了兩代人的罪孽，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輕易結束，也不是靠他一個人就可以改變的。
“我留在這裡，也隻是為了屆時不讓無辜的人受害，而王九財你，在還沒有被他們拉下水之前，離開這裡吧。”
王九財斂眸，垂在身側的雙手攥緊：“怎麼可能離開？自我出生起，我就不絕對可能置身事外了。”
在村子長大的日子裡，王九財看著村裡不斷的有陌生女人出現，村子裡的小孩也越來越多，同樣，後山的墳包也越來越多。
後來，王九財離開了村子，出去打工，他暫時忘記了村子，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短暫的擁有了輕鬆幸福的時光。
直到，接到王福來的死訊。王九財沒有意外，他知道結束這一切的日子到了，沉默著買了車票，回來看了一眼王福來腫脹的屍體，眼神冷漠，內心早已因那些年的旁觀而變的麻木。
村中接二連三的死人，王九財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冷冷看著那些人陷入恐慌的模樣，內心毫無波瀾。
而冰冷的眼神，在看見弟弟們的那一刻，恢複了些許溫度。
村子裡的孩子，大部分都並不知情，他們不知道上一輩造下的罪孽，就如王小緋，看見那女孩哭的那麼絕望，王九財動了一點惻隱之心。
王小緋沒有做錯什麼，可那些埋在後山的女人，她們也同樣沒有做錯什麼。
傷不在自己身上，是不會理解那種痛的。
王九財垂下眼睛，淡淡道：“我雖然明白這些道理，但是我做不了什麼，隻能任憑事態發展成這樣。”
“那你還留在這裡乾什麼？”林清帆聲音有點冷。
“既然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那你還回來乾什麼？像當初那樣眼睜睜看著那些無辜的女人被折磨死一樣，現在又眼睜睜看著同樣無辜的孩子被卷進上一代的仇恨裡。”
“那我請問，你和姓張的留在這裡的意義是什麼？就隻是為了當一個旁觀者？怎麼？你覺得旁觀者的身份會比加害者的身份要好嗎？！”
林清帆說完，從椅子上站起來，怒氣衝衝地往外走。
顧彬笙：“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