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並非母女,而是兩年前另一場地震的幸存者。
她們家園被毀,所以才來京城投奔親戚,然後在居委會和房管部門的安排下就住進了張學強家。
他家這三間房,兩間是私房,另外一間加蓋的算是公房。
張學強的父母在長期外地工作,就把房子委托給了房管部門出租。
楚青青住的是那間公房,但是要和張學強共用一間堂屋的大門和廚房。
前身回來後想趕走這個礙眼的租戶,可是按照規定,他無權處置那間公房,更沒有權利趕走租戶。
找了居委會和房管部門多次,由於住房緊張,也沒法安排楚青青她們去彆處。
於是三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就硬湊成了一家。
在同一個屋簷下過日子,即使自家人都會鬨矛盾,何況這種情況。
前身又想儘各種辦法難為二人,隻盼著她們忍受不住刁難自己離開。
時間一久,在楚青青她們眼中,張學強前身就成了無惡不作的壞人。
再加上孤男寡女住在一起,街坊鄰居難免有些風言風語,雙方關係就更尷尬了。
今天前身剛買了個白麵熱饅頭,夾上香油拌的醬豆腐要美美吃一頓,卻被鄰居叫出去看水表,將饅頭放在了外屋桌上。
等他回來,香噴噴的饅頭已經被丫丫吃了個一乾二淨。
這下他終於有了借題發揮的機會,各種冷嘲熱諷,把兩個女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楚青青理虧,也不還嘴,隻在一邊抹眼淚。
小丫頭卻不乾了,上來就是一頓王八拳。
前身不小心摔倒在地,醒來就成了現在的張學強。
張學強摸了摸身下有些紮手的棕繃床,上麵鋪滿了硬紙隔板,連個褥子都沒有,隻有一床比鐵還硬的粗布棉被。
冷風隻往身上呲,忍不住地想打擺子。
他這才發現,身上的裝備,也強不了哪兒去。
一身臟兮兮的棉襖,袖口領口還露出了棉花。
腳下的單布鞋,又潮又冷。
再摸額頭,火炭一般的滾燙,正發著高燒呢。
而房間裡卻冷得如同冰窖。
牆上的破木窗戶年久變形漏了一條大縫,寒風嗖嗖地往裡灌。
靠牆一隻鑄鐵火爐,連著黃鏽斑駁的煙囪,一絲熱乎氣都沒有,應該早就滅了,旁邊的煤箱裡隻有火筷子灰鏟和煤渣。
更麻煩的是,張學強感覺胃裡麵像是塞進了一隻貓,抓撓得五臟六腑都難受,餓得前心貼後心了。
他強忍著饑餓帶來的眩暈,扶牆撩開布簾,隻見外屋更加寒酸。
靠牆一張油漆剝落的方木桌,上麵擺著幾隻臟兮兮的茶碗和飯碗,這就是餐桌。
連個凳子都沒有想必平時都是站著吃。
門板裂了幾條縫,夕陽和冷空氣一起不要錢似地送進來。
這簡直是掉進窮窩了!
正對門牆上的撕頁式月份牌,鮮紅的宋體字和阿拉伯數字印著一九七七年一月二十三號。
離改革開放還有一年多呢,張學強滿臉的苦笑。
彆管彆的,先喂飽了肚子再說,這副身體可撐不住了。
這時,另一側布簾遮蓋的房間裡,傳出楚青青和丫丫的對話。
“你吃他東西乾嘛,這都月底了,明天咱家的計劃就有了。”
“媽媽,我,我以為是你買的大饅頭,不是饞嘴,不是,我餓......嗚嗚嗚!”
“哎,以後不許吃彆人的東西,等下月計劃下來,我還他,丫丫,彆哭,媽媽抱你睡覺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