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台後布簾子一挑,走出個身穿白大褂頭戴廚師帽的女子。
她三十上下年紀,消瘦臉頰透著幾分乾練,眉宇間還帶著些許知性。
“您要包桌?”女經理客客氣氣問道。
張學強禮貌一笑,“其實我就想中午找個地方休息,順便吃點飯啥的,能行個方便不?”
女經理打量對方一番,看著他雖說長相稚嫩,可不像是那些不著調的孩子,尤其是身上氣質穩重之中帶著幾分儒雅,令人心生好感。
她麻利說道:“我們這花茶二分錢一碗,一毛錢一壺,您要是長期包,就按一天一毛算,給您一壺茶,水隨便添,就算您不來,桌也留著,行不?”
“得了,就這麼說!”張學強痛快答應,開始掏口袋。
他抓出一把皺皺巴巴的毛票,裝模作樣數出一塊。
“先定十天吧,到時候再續。”
其實他想直接定一年,反正沒多錢,可要是太大方了,怕惹出不必要麻煩,還是低調點好。
經理滿臉笑容收起錢,“收了您一塊,總共十天的茶錢,我給您開票去。”
張學強擺手道:“明兒再說,我這有事先走!”
經理送他到門口,熱情說道:“您慢走,我們這兒有麵、有炒菜,提前打招呼包水餃也行......”
張學強聽出來了,這是一家茶館帶飯館,不由得琢磨,明兒中午可以從這裡解決午飯,隻是希望他們見了三亮同學的飯量彆害怕。
至於怎麼通知王右軍同誌,大不了讓三亮再跑一趟。
西北懸天彤雲厚重,看樣子要下雪了,正是在家喝酒的好日子。
出了茶館,張學強叫上三亮打算順路買點吃喝,回家晚上慶祝一下今天的戰果。
剛出這條胡同,背後就傳來一個大嗓門的叫喊,“學強,學強,你小子好幾天不去報道,是不是想撂挑子了?”
張學強急忙回頭,隻見後麵拐來一輛和自己同款的三輪車。
車上坐著個蓬頭垢麵的青年。
他個頭不高,卻顯得比較墩壯,一腦袋頭發被風吹得像是鳥窩,身上的破棉襖露了好幾個窟窿,棉花都染成了黑色。
凡是裸露的肌膚上儘是皸裂和黑泥,看著比叫花子強不了多少。
彆看他身上瘦,臉上卻顯得很胖,明眼人能看出來,這是浮腫。
因為營養不良,這年頭‘三浮一腫’很常見。
張學強腦海中閃過王二猛這個名字,這家夥也是物資回收站的外勤,跟自己是同事。
“我當是誰,二猛啊,在這兒遇上了,咱哥倆也是緣分,來抽根帶勁兒的。”
張學強沒敢拿紅塔山,摸出一盒大乾門,扔過去一根。
王二猛驚喜接過,嗅了嗅直接點燃,噴雲吐霧起來。
“我說學強,混的可以啊,都抽上大乾門了,怎麼真不打算乾了?找到好活了?”
當下張學強可不敢說不乾了這個詞,因為這時候還在實行知識青年下鄉支邊政策呢。
他高中畢業,如果沒工作,加上上麵沒年邁父母需要贍養,也沒有繼續深造,就得去上山下鄉,等到回鄉政策落實下來,不知道到了猴年馬月。
張學強道:“這不剛發燒還沒好,要不明兒去報道?”
王二猛看在那根煙的份兒上,點頭道:“行,一會兒回去我給站長說一聲,就說去你家了,你還發燒,哎,彆忘了弄個假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