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裡……”
王麵沙啞的聲音悶悶地傳來,帶著濃重的鼻音,像是在重複,又像是在確認。
“對,”
天平應道,語氣斬釘截鐵,
“就在這裡。一起。”
窗外的雪似乎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更加密集地撲打著玻璃。
彆墅裡,暖氣發出低沉的嗡鳴,與屋外的風雪形成兩個隔絕的世界。
王麵緊繃的身體終於一點點放鬆下來。他沒有抬頭,沒有再說話,隻是更深地將頭埋進臂彎,仿佛要將所有的脆弱和疲憊都藏匿起來。
天平也不再言語,隻是維持著那個支撐的姿勢,目光沉靜地陪伴著他,望向那片無邊無際的風雪長夜。
茶幾上,織娘編織的蛛網飾品在燈光下泛著微弱的柔光,像是一點微小卻固執的暖意,固執地存在於這寒冷的寂靜之中。
時間凝固在這片雪夜的孤島裡,沉重像是有實質的冰水,緩慢地浸透空氣,包裹著沙發上的兩人。
不知又過了多久,當天平幾乎以為王麵就這樣蜷縮著睡去時,他感覺到掌下緊繃的肩胛骨微微鬆動了些許。
王麵終於緩緩抬起了頭,他的眼眶通紅,眼角還帶著未乾的濕意。
但那雙眼睛裡,之前彌漫的空洞和無措,似乎被這場無聲的宣泄衝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更疲憊的平靜。
像風暴過後狼藉的海麵,雖然依舊傷痕累累,但至少不再翻湧著滅頂的巨浪。
他避開天平的目光,有些狼狽地用手背胡亂抹了把臉。
“抱歉……”
王麵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幾乎不成調子,帶著濃重的鼻音,剛才的失控讓王麵感到一絲難堪。
“我發現了一件事。準確來說,在新兵集訓營裡就發現了。”
天平的聲音依舊低沉平穩,他收回了放在王麵肩上的手,
“我發現你特彆愛道歉。”
王麵抬起頭看向天平,那雙通紅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猝不及防的怔忡,隨即是更深的狼狽。
被這樣直白地戳穿習慣性的防禦,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我……”
他下意識地又想開口,那句“對不起”幾乎要脫口而出,卻在舌尖被硬生生咬住。
王麵抿緊了唇,喉結滾動了一下,最終隻是彆開了臉。
“不用道歉,不用對任何人,”
天平的聲音低沉而穩定,
“尤其不用對我們,對我。我們是一樣的。”
我們是一樣的。
這句話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量。
它撕開了孤獨的外殼,確認了他們之間最深刻的聯結——
他們是同一場災難的遺骸,背負著同樣的傷痕,行走在同一條荒蕪的路上。
王麵沉默著,沒有回答天平的話,目光再次落回窗外。
雪似乎小了些,但依舊執著地覆蓋著目之所及的一切,將世界塗抹成一片無垢的、同時也是無比荒涼的純白。
他的目光掃過這間寬敞卻顯得格外空曠的客廳,掃過總部分配的、冰冷而缺乏人氣的家具,最後落在那張蛛絲編織的網上。
這“臨時居所”,真的能成為“家”嗎?
一個沒有過往記憶錨點、沒有血脈親情維係、隻有無儘任務和傷痕的空間?
“好了,現在,也就是這裡,”
天平站起身,走向廚房的方向,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來,
“我餓了,想吃點熱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