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按下了倒帶的按鈕,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王麵銀灰色的、碎裂般的痛苦瞳孔中,如同倒流的膠片般瘋狂閃爍、模糊、消散。
巨大的拉扯力撕扯著他的靈魂,仿佛要將他也一同扯碎在這時間的亂流中。
但他死死握著【弋鳶】,銀灰色的光芒將他包裹,如同怒海中的孤舟,逆著時間的洪流,艱難而決絕地向上回溯。
景象越來越快,越來越模糊。
最終,所有的光影、聲音、痛苦、絕望……
如同退潮般驟然消失。
海風溫柔地拂過麵頰,帶著陽光烘烤過的沙粒氣息和淡淡的、屬於大海的鹹腥。
海浪嘩嘩地衝刷著沙灘,發出永恒而悅耳的白噪音。
遠處,歸航的小漁船慢悠悠地駛向港灣,船尾拖著長長的白色漣漪。
“敬隊長!敬美食!敬這難得的……呃,‘沿海戰略值班’?”
一個懶洋洋的、帶著點漫不經心向往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熟悉得讓王麵靈魂都在顫抖。
王麵猛地睜開眼。
刺目的陽光毫無遮擋地落在他身上,暖融融的,帶著虛假的安寧。
他僵硬地、一點一點地低下頭。
手裡沒有【弋鳶】冰冷的刀柄,沒有星痕冰冷沉重的身體,隻有一串烤得恰到好處、散發著誘人焦香的蘑菇。
他正靠在一塊被陽光曬得暖烘烘的巨大礁石旁。
前方,星痕舉著一塊烤得最肥美的魚腩肉,臉上是毫無陰霾的、獻寶般的笑容,正朝他跑來說道:
“隊長!你再嘗嘗這個!薔薇姐處理得真好,一點腥味都沒有!”
海風溫柔,陽光刺眼。
一切都還未發生。
一切都……
剛剛開始。
但王麵的身體,卻如同被抽乾了所有力氣,又像是經曆了一場持續百年的酷刑。
“噗——!”
毫無征兆地,一口滾燙的鮮血猛地從王麵口中噴出,濺落在金色的沙灘上。
他眼前陣陣發黑,天旋地轉,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順著礁石向下滑倒。
“隊長?!”
星痕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化作驚駭,手中的碟子“啪嗒”一聲掉在沙地上。他像離弦的箭般衝到王麵身邊。
“隊長!”
“王麵!”
“怎麼回事?!”
驚呼聲幾乎同時響起。
前一秒還在為魷魚須“據理力爭”的漩渦和月鬼,悠閒分瓜的檀香,處理海魚的薔薇,翻動玉米的天平,隨即以最快的速度圍攏過來。
檀香第一個蹲下身,臉上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焦急。
她修長的手指迅速搭上王麵的腕脈,同時目光飛快地掃過王麵蒼白如紙、布滿冷汗的臉。
這一看,檀香的手指猛地一顫。
不止是她,圍攏過來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王麵的臉……
變了。
原本年輕清俊的輪廓,此刻線條變得深刻而冷硬了幾分,眼角和額角,清晰地刻下了幾道細密的、透著滄桑感的紋路。
最明顯的是他那頭原本濃密的黑發,此刻在陽光下,幾縷發絲竟呈現出一種刺眼的灰白,像是瞬間被抽走了不知幾年光陰的生機。
他整個人散發出的氣息,不再是沉靜內斂的青年領袖,而是一種透支生命後的極度疲憊與滄桑,像一塊被風沙侵蝕了的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