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並不懂得什麼使錘之法。”
劉炫認真的說道:“當初我被指控品德不端,被聖人所罷免,回到家裡,身上沒有什麼錢財,囊中羞澀,弟子們過得更不如意,找不到能相助我的人,正好,公子建成找我,說想教三郎君習武。”
“我雖不知武,可為了錢,答應了下來,留在了您的府上。”
李淵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廝竟能說的如此坦然。
劉炫認真的說道:“或許您也知道,三郎君在經學上的天賦極高,我教過很多的弟子,少有幾個能與他媲美的,舉一反三,無書自通,最重要的,是能貫徹自己所學的道理。”
“我想要留在您的府上,教三郎君經學。”
“這並不是為了錢財,掌事所給的束脩,我願意全部退回,隻要國公給我一個住的小屋子,讓我不餓著,便足矣。”
李淵沉默了一下,他看著劉炫,劉炫的經學水平非常厲害,這個他知道,但是....經學這個東西,光自己厲害不行,這東西最大的好處就是得名望,偏偏這人名聲又很差。
玄霸跟著他倒是能學到東西,可是....同樣也會對他的名聲造成影響,本來那些治經典的就瞧不起關隴人.....
看著李淵皺眉苦思的模樣,劉炫再次開口說道:“我知道國公在擔心什麼。”
“無非是怕我的名聲會連累三郎君而已。”
“不過,要我來說,天下的那幫蠢儒,算不得是什麼士人,他們隻能猖獗一時,卻無法持續。”
“北邊的士人隻知道埋頭去翻聖人的文章,逐字逐句的分析,卻不能說出自己的東西,南邊的士人隻知道說些玄而又玄的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南北大一統,南北的經學卻不是一致的,兩者皆不實用,既不能解決當下的問題,也不能預測未來的走勢,就是對過去的總結,也差了太多!”
“而我的學問,則是貫通南北,吸取這百餘年的經驗,開創一個全新的能治世的流派。”
“我出身太低,故而他們都懼怕我的學說,不敢反駁我的經學,隻能以我的家境和私德來說事。”
“三郎君卻不同,他是您的兒子,身上有李,獨孤,竇等大族的血。”
“我的年紀已經大了,看不到如今這荒唐經學毀滅的那一天,可是玄霸還很年幼。”
“他若是能學會我的經學.....在將來,不是彆人接不接納他,是他接不接納彆人!”
“他會繼承我的學派,會成為天下第一大儒,他的經典會成為主流,所有士人都會成為他的門生......”
這話說的,縱然是李淵這種相當能沉得住氣的人,此刻眼裡也幾乎冒出火光來。
自從科舉為官之後,經學的重要性再次得到了提升。
天下士人之師....那不就是天下官員之師嗎?
可李淵很快就又清醒了過來,他問道:“你方才說什麼經學毀滅,這是什麼意思?”
劉炫苦笑了起來,“國公何必要多問呢?”
“聖人詢問是否能推行徭役,北邊的士人從論語裡找出幾句仁政來,翻來覆去的說,逐字逐字的講,南邊的士人說起了讖言和鬼神,絞儘腦汁的將話說的華麗,說的動人。”
“這樣的學問,所培養出的人,是沒有辦法治理好天下的,若是天下再次因為這些人的不作為而陷入混亂,那這樣的經學自然也會被拋棄。”
“經學並非是一成不變的,不能適應時代,便會被拋棄,被其餘學派所取代。”
李淵的眼神閃爍著彆樣的光芒。
他盯著劉炫看了許久,“你這句話,便足以被斬首了。”
“我若是懼怕,就會與趙元淑一同上書,不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李淵再次發笑,“這趙元淑才剛來,怎麼全城都已經知曉了?”
“國公有所不知,此人不食五穀,惡臭難聞,他還在河南郡的時候,我便已經聞到了他身上的惡臭味。”
“哈哈哈~~”
劉炫還在朝中的時候,吏部侍郎裴世矩將西域的諸多情況告知給聖人,勸說聖人對西北用兵,而朝中有不少的反戰派,他們認為國內才發了兩次規模巨大的徭役,當下不該想著對外作戰,先讓百姓得到休養的機會。
否則,便是對外作戰勝利,成果也難以保存。
可聖人野心勃勃,他不隻是想對西北用兵,他的目光在大隋之外的所有塞外領土上,而那時也正是朝中農桑辯論最激烈的時候,劉炫便上書聖人,勸說聖人輕徭役,減稅賦,不要急著打仗,對蠻夷胡人可以先安撫,先拉攏....
然後不久之後劉炫就被‘開’了,貶為白身,俸祿都沒給,直接趕出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