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七十二小時,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的漫長舞蹈。郊外數據中心燈火通明,空氣裡彌漫著***、電子設備散熱以及一種近乎凝滯的專注。
姚浮萍坐鎮指揮中心,麵前是數十塊分屏,實時顯示著核心服務器集群的各項指標、數據流狀態以及部署腳本的執行進度。她的聲音通過內部通訊係統,清晰而冷靜地傳遞到每一個環節負責人的耳中,沒有一絲冗餘,精準得像她編寫的代碼。
“網絡隔離狀態確認。”
“基礎環境鏡像校驗通過。”
“準備注入‘寧靜’指令集覆蓋包。”她口中的“寧靜”,便是那套旨在“馴服幽靈”的終極方案。
在隔離實驗室,姚厚樸和林晚是最後的守門人。他們麵前的屏幕上,運行著與生產環境完全同步的沙盒係統,最後一次全量壓力測試正在進行最後的收尾階段。成千上萬的模擬用戶行為,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係統的每一個角落,試圖尋找那可能存在的、百萬分之一的漏洞。
姚厚樸的指尖在軌跡球上緩慢移動,眼神如同高精度掃描儀,過濾著海量的日誌數據。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壓力,讓旁邊負責輔助監控的幾名工程師大氣都不敢喘。
林晚則專注於行為腳本的最終校驗和異常模式識彆。她的眉頭時而緊蹙,時而舒展,快速地在幾個關鍵數據流監測窗口之間切換。突然,她目光一凝,手指快速敲擊鍵盤,將一段日誌高亮出來。
“厚樸,看這裡。”她聲音不高,但足以引起注意,“3號模擬節點,在並發處理極限邊緣,出現了一次非典型的緩存抖動,時序與‘幽靈’已知的某個次級觸發條件有百分之六十七的吻合度。雖然未觸發滲漏,但波動模式異常。”
姚厚樸立刻將視線轉移過來,放大那段日誌,瞳孔微微收縮。他快速調出底層內存管理的實時監控數據,與林晚標記的波動進行比對。
“不是‘幽靈’。”片刻後,他得出結論,但語氣並未放鬆,“是沙盒環境本身在極限壓力下的硬件級細微延遲。但是……這種延遲模式,在正式環境的同型號服務器上,出現的概率會低兩個數量級。”
他看向林晚,眼神裡帶著詢問:“你的判斷?”
林晚沒有絲毫猶豫:“風險可控,但建議在正式部署時,對3號節點對應的服務器集群增加一層軟硬件協同的時序冗餘校驗,作為保險。”
姚厚樸點了點頭,立刻將這條補充建議通過內部通訊傳給了指揮中心的姚浮萍。
指揮中心裡,姚浮萍收到信息,幾乎沒有停頓,立刻下達指令:“運維三組,按厚樸提供的參數,調整B7機櫃服務器時序冗餘設置,十分鐘內完成並反饋。”
她的果斷和信任,讓隔離實驗室裡的林晚微微動容。這種基於絕對專業能力的信任,比任何言語都更有力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部署按計劃穩步推進。覆蓋包如同精準投放的納米機器人,悄無聲息地融入“五彩綾鏡”龐大的係統軀體,尋找著那些彌散的、古老的“種子”,並試圖用新的、無害的邏輯將其包裹、隔離,或者……改寫。
這是一場靜默的戰爭,發生在比特與字節構成的無形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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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深潛”小組進行最後衝刺的同時,龍膽草和曹辛夷也並未閒著。
龍膽科技總部,頂層辦公室。
龍膽草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依舊繁華的城市夜景。但他的心思,早已飛到了郊外那片燈火通明的數據中心。他的手機就放在手邊,屏幕上顯示的是與姚浮萍的加密通訊界麵,隨時準備接收最關鍵的消息。
曹辛夷坐在沙發上,麵前攤開著幾份文件,是九裡香剛剛送來的、關於那家匿名離岸公司以及其與荊棘科技關聯的更深層次調查報告。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文件邊緣,顯示出內心的不平靜。
“還是不夠直接。”曹辛夷放下文件,揉了揉眉心,“鏈條很長,中間隔著好幾層空殼公司,荊棘科技完全可以推得一乾二淨。除非我們能拿到他們內部下達指令的直接證據,或者……找到那個所謂的‘遺產研究小組’的核心成員。”
龍膽草轉過身,臉上看不出喜怒:“法律的歸法律,市場的歸市場。我們不需要法庭上百分之百的證據,我們隻需要……讓所有人‘相信’是他們做的,並且,我們有能力防禦,甚至反擊。”
他走到辦公桌前,調出一份準備好的聲明草案:“等到部署成功,係統穩定,我們就用這份聲明,配合技術白皮書,召開全球發布會。我們要把‘深淵回響’這個概念拋出去,把荊棘科技釘在‘濫用危險技術’的恥辱柱上。”
曹辛夷看著那份措辭強硬、引經據典(引用了一些公開的、關於“深淵”項目風險的學術文章)的聲明,眼中閃過一絲銳利:“這會讓荊棘科技在國際市場上也寸步難行。很多對數據安全敏感的國家和地區,絕不會允許一個可能使用這種‘幽靈’技術的公司進入他們的市場。”
“這正是目的之一。”龍膽草淡淡道,“商業競爭,有時候比的不是誰更強大,而是誰更‘乾淨’。”
就在這時,龍膽草的私人手機震動了一下,不是來自姚浮萍的加密線路,而是一個未知號碼。他皺了皺眉,還是接了起來。
“龍膽先生?”電話那頭是一個經過處理的、電子合成的聲音,聽不出男女,“對於貴公司目前遇到的……小小的技術困擾,我們深表同情。”
龍膽草眼神瞬間冰冷,他按下了錄音鍵,並對曹辛夷做了個手勢。曹辛夷立刻會意,悄聲走到辦公桌前,準備追蹤信號來源。
“你是誰?”龍膽草的聲音平穩無波。
“一個潛在的合作夥伴。”電子音繼續說道,“我們知道‘五彩綾鏡’遇到了什麼,那並非簡單的漏洞,而是……曆史的回響。我們有辦法,可以幫助貴公司徹底‘淨化’係統,一勞永逸。”
“條件。”龍膽草言簡意賅。
“很簡單。”電子音似乎笑了笑,“我們隻需要‘五彩綾鏡’項目……百分之四十的股權,以及,那個叫林晚的女人。”
龍膽草的瞳孔猛地一縮。對方不僅知道“幽靈”的底細,還直接索要項目核心和林晚!這胃口,大得驚人,也印證了林晚在此次事件中的關鍵價值,以及她依舊被某些勢力視為目標。
“不可能。”龍膽草沒有任何猶豫。
“彆急著拒絕,龍膽先生。”電子音並不意外,“想想看,如果無法解決這個問題,‘五彩綾鏡’就是一顆定時炸彈,龍膽科技的聲譽將一落千丈。用一部分股權和一個……無關緊要的‘前間諜’,換取整個公司的未來,這筆交易,很劃算。”
“她不是貨物。”龍膽草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寒意,“至於‘五彩綾鏡’,不勞費心。”
“嗬嗬……”電子音發出一串令人不適的笑聲,“看來龍膽先生很有自信。希望你們的‘自信’,能抵擋得住‘深淵’的低語。我們……拭目以待。”
電話被掛斷。
“怎麼樣?”龍膽草立刻看向曹辛夷。
曹辛夷搖了搖頭,臉色難看:“信號經過多次跳轉和加密,最後消失在公海區域的某個衛星節點,無法追蹤。”
龍膽草放下手機,眼神深邃如淵。這個電話,與其說是談判,不如說是示威和施壓。對方在暗示,他們不僅知道內情,而且可能在密切關注著龍膽科技的應對,甚至……不認為龍膽科技能成功。
壓力,從技術層麵,蔓延到了心理層麵。
“要告訴浮萍他們嗎?”曹辛夷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