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元始、通天、接引、準提，五位聖人皆是心中劇震，齊齊躬身，做出洗耳恭聽之態。
“世間證道之法，並非唯有功德一途。”
鴻鈞的聲音平淡得宛如陳述一個事實，卻在五聖的心神海洋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斬三屍、以力證道、法則證道……皆可達混元。”
“昔日紫霄宮中，吾傳下斬三屍之法為玄門正統，爾等卻皆以功德捷徑成聖。”
“雖是天數使然，卻也在爾等道基之上，無形中設下了一層桎梏，限製了爾等未來之上限。”
這番話，半是點撥，半是敲打。
當初他引導眾人功德成聖，確有私心，便於天道與他掌控。
誰料吳天這個異數橫空出世。
以最霸道、最艱難的混元之法證道。
將這些所謂的天道聖人打得體無完膚，也徹底打亂了他的萬古布局。
這讓鴻鈞對吳天的情感很複雜。
是既嫌其搗亂，又某種程度上期待對方帶來的變數。
說不定，還會加快他掌控天道的進程。
甚至為他將來問鼎大道，都會帶來驚喜。
唯一的問題是，這個異數超出了他的掌控。
尤其是混沌珠的存在，更讓吳天有了個逃脫他掌控的庇護之所。
混沌珠，四大混沌至寶之一。
正應了那遁去的一。
此事不得不防。
因此，他才更需要這些聖人們努力。
聖人們不知道鴻鈞心中所想。
隻是一聽到對方再次提起證道之途，剛剛恢複一絲光彩的眼中，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難道，他們打不過吳天的根源就在此處？
幾人連忙再次躬身拜倒：
“還請老師指點！”
鴻鈞的目光精準地落在他們二人身上。
“接引、準提，你二人三屍尚在，可重走斬三屍之道，令三屍歸位，補全聖道，修為自可更進一步。”
話音未落，他屈指一彈。
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勢。
隻有兩道無比玄奧、仿佛蘊含著大道初始奧秘的清氣，從他指尖迸射而出，悄無聲息地沒入接引、準提的眉心。
那不是力量，而是一把鑰匙！
一把打開他們自身寶藏，解開層層枷鎖的鑰匙！
嗡！
接引與準提身體劇震，隻覺得元神深處一道塵封已久的壁壘，被那道清氣輕輕一觸，便轟然洞開！
困頓了無數年的瓶頸，在這一刻，徹底鬆動！
一股沛然莫禦的氣息開始從他們體內不受控製地瘋狂攀升！
兩人甚至來不及再向道祖道謝，便被這股力量衝刷得身不由主，當場在紫霄宮內盤膝坐下。
轟！轟！轟！
三道虛影從他們頭頂猛然衝出！
一道寶相莊嚴，慈悲為懷，是為善屍。
一道麵目猙獰，殺伐果斷，是為惡屍。
一道古井無波，與本尊無二，是為自我屍。
三屍虛影環繞著二人本體，按照那道秘法指引，開始以一種玄之又玄的軌跡旋轉、靠近、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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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霄宮內。
大道韻律瘋狂流轉，兩股截然不同卻又同樣浩瀚的聖威衝天而起，攪得混沌氣流都為之沸騰！
不過是短短片刻。
接引、準提二人周身陡然綻放出萬丈金光，那攀升的氣息在達到一個頂點後，猛地再次暴漲一截！
哢嚓！
仿佛有什麼無形的枷鎖被徹底掙斷！
二人赫然衝破了原有的境界壁壘，一身道行修為，直達聖人十二重天之境！
雖然隻是初入此境，根基尚有不穩。
但那股力量的質變，比之先前，強大了何止十倍！
二人睜開雙眼，感受著體內奔騰咆哮的嶄新力量，那份源於靈魂深處的狂喜，讓他們幾乎要仰天長嘯！
“多謝老師恩典！”
他們再次拜下，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底氣與生機。
一旁的三清看著這一幕，臉上卻布滿了無法掩飾的苦澀與黯然。
老子作為大師兄，聲音沙啞地開口。
“老師，我等三人之惡屍，已然墮落入魔，化為那玄黃、玉虛、誅仙三魔，受吳天掌控，如何還能三屍合一？”
此言一出，元始與通天眼中的光芒也徹底黯淡下去。
那是他們永遠的痛，也是他們道途上的死結。
鴻鈞的目光轉向三清，語氣竟是緩和了些許。
“爾等乃盤古元神正宗，得天獨厚，道途與他們本就不同。”
“惡屍雖失，卻未必是絕路。”
“爾等既能領悟出三元歸一陣，融合出盤古元靈法相，便證明爾等體內盤古遺澤之潛力，遠超想象。”
“不必執著於三屍之道，當更深層地挖掘、繼承盤古之力，那才是爾等之根本。”
他話語微微一頓。
造化玉碟虛影緩緩浮現。
玉碟轉動，灑下億萬縷大道光華，如同天河倒泄，瞬間將三清籠罩。
散發著無窮玄奧。
“今日，吾便以造化玉碟助爾等感悟天地法則，加深與盤古父神之聯係，能參悟多少，便看爾等自身造化了。”
如今的他，已在擺脫天道同化的路上邁出關鍵一步，甚至開始反向侵蝕天道權柄。
對於三清這份盤古遺產的掌控欲，反而降低了不少。
他現在更需要的，是真正能上戰場、能給吳天製造麻煩的強大棋子，而非隻能搖旗呐喊的傀儡。
因此，他也樂得放開一些限製，給予他們真正的指點。
三清精神大振！
他們立刻收斂心神，沉浸於那無窮無儘的大道光輝之中。
周身清聖之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洶湧澎湃，與冥冥之中那股來自血脈源頭的古老遺澤，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對各自執掌的太極、玉清、上清法則的感悟，正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飛快加深。
鴻鈞揮手，正準備安排五大生日在紫霄宮閉關，消化此次所得。
就在這時。
剛剛突破、意氣風發的準提忽然開口。
“老師，女媧師妹亦是天道聖人，如今吳天勢大，是否也當令其出手，共抗強敵？”
接引也在一旁點頭附和，顯然是同樣的想法。
鴻鈞聞言，深邃的眼眸中沒有半點波瀾，隻是沉吟了片刻。
女媧身份太過特殊。
造人、補天，兩樁天大的功德在身，受天地萬靈感念，氣運之綿長，便是他這位道祖，也不好用強硬手段去逼迫。
更何況，女媧性情淡漠，的確不喜爭鬥，強行拉她入局，反而可能憑生變故。
他自然不會對弟子們解釋這些，隻是淡淡道：
“女媧性情恬淡，不擅爭鬥，於戰局助益有限，便隨她去吧。”
隨即，他話鋒一轉。
“不過，聖位空缺，確需填補。”
“昊天！”
隨著他一聲呼喚，一道微弱至極、卻帶著一絲天帝命格的真靈，自虛無之中浮現。
正是之前被刑天一斧斬殺，真靈上了封聖榜的昊天上帝。
他此刻的狀態懵懂而渾噩，見到那高坐雲床之上的身影，隻剩下最本能的敬畏，跪伏下去。
鴻鈞屈指一彈。
一道嶄新的、完整無缺的鴻蒙紫氣，如同一條紫色的神龍，瞬間融入昊天的真靈之中！
同時，他引動天道本源之力，開始為昊天重塑天帝仙軀！
比先前更加浩瀚、更加純粹的天道聖人氣息，從那具新生的軀體之中，瘋狂彌漫開來！
三清與接引、準提看得眼角一抽。
他們心中頓時翻江倒海，很不是滋味。
想當年，他們為了這聖位，在紫霄宮中苦苦聽道，爭奪蒲團，費儘心機，才得了這一線機緣。
這昊天，區區一個看門童子。
鴻鈞竟然就直接賜下完整的鴻蒙紫氣，內定成聖？
這運氣……
但再多的嫉妒與不甘，也隻能死死壓在心底，不敢流露分毫。
他們自己，當年又何嘗不算是內定的呢？
轟！
昊天感受著體內瘋狂暴漲的力量，感受著那代表至高無上天道聖人位格的鴻蒙紫氣，瞬間從懵懂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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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隨而來的，是無儘的狂喜！
“昊天叩謝老爺天恩！”
他激動得五體投地，對著鴻鈞連連叩首，聲音嘶啞而狂熱。
“必為老爺，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鴻鈞淡然頷首。
“既為天道聖人，當時刻以維護天道、鏟除異數為己任。爾等需齊心合力，共抗吳天，不得再有私心芥蒂。”
“謹遵老師法旨！”
新聖舊聖，齊聲應諾。
就在鴻鈞準備再開小灶，為這幾位聖人講講大道精要之時，他忽然神色微微一動。
那雙淡漠得仿佛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眸，仿佛穿透了紫霄宮的億萬重禁製，望向了無儘混沌的某個方向。
“嗯？離開洪荒了？”
他輕聲自語，聲音裡帶著一絲幾不可查的意外。
下方眾聖一愣，不明所以。
“老師，何事？”
鴻鈞並未解釋，隻是沉吟了片刻，眼底深處，一抹幽深的算計光芒一閃而逝。
隨即，他抬起手，對著身前虛空，輕輕一點。
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融入了虛空，消失得無影無蹤，朝著那蒼茫無儘的混沌深處而去。
紫霄宮內，再次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隻留下幾位心思各異的聖人，以及那高坐上首，愈發深不可測的道祖鴻鈞。
“好了，爾等便再此閉關修煉吧……”
鴻鈞一揮手，直接關上了紫霄宮大門，又一次給聖人們開小灶。
……
與此同時。
混沌。
吳天循著那一道道與自身法則化身之間玄之又玄的聯係，身影瞬間穿透無垠混沌。
很快，便找到了那些奉命調查凶獸蹤跡的化身。
在灰蒙蒙的混沌氣流中，幾道身影靜靜懸浮，氣息與吳天同源，卻微弱了不止一個層次。
“本尊。”
察覺到吳天的意誌降臨，幾具化身同時躬身，動作整齊劃一。
“可有何發現？”
吳天的聲音直接在他們神魂中響起，沒有半分多餘的寒暄。
其中一具周身縈繞著空間波紋的化身率先開口，聲音裡透著一絲疲憊。
“回稟本尊，我等已搜尋了億萬裡混沌，並未再發現其他凶獸巢穴。那由世界樹樹枝所開辟的凶獸巢穴，似乎是一個特例。”
化身的聲音頓了頓，語調明顯沉重了數分。
“不過……在搜尋過程中，我等意外察覺到了一股極其強大且純粹的法則波動。”
“其源頭，似乎是一位混沌魔神。”
“因其氣息強橫，遠超我等所能抗衡的極限，故未敢貿然靠近，隻是在極遠之處標記了其方位。”
“混沌魔神？”
吳天挑了挑眉。
非但沒有失望，他的神念中反而透出一股濃厚的興趣。
“實力很強？”
“無妨，本尊親自前去看看。”
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狩獵混元大羅金仙級彆的存在。
以其本源精粹，填補混沌珠內的世界，加速世界的晉升演化。
目標是凶獸還是混沌魔神，對他而言並無區彆。
甚至，後者所蘊含的法則本源，隻會更加純粹，更加強大！
得到化身提供的方位，吳天一步跨出。
身形瞬間模糊，再出現時，已然跨越了無儘混沌距離，來到了那片散發著強烈法則波動的地域附近。
人還未至，一股磅礴而有序的力量波動便已穿透混亂的混沌氣流，清晰地傳遞過來。
金、青、黑、赤、黃。
五色神光在那片區域交織流轉，衍化出無窮無儘的玄妙法相。
鋒銳無匹的金精之氣，在混沌中凝聚成連綿的山巒，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蓬勃浩蕩的木靈之氣，在山巒之上滋生出奇異的草木，綠意盎然。
浩瀚無垠的水元之氣，彙聚成奔騰的江河，在山川間蜿蜒流淌。
熾烈霸道的火源之氣，在天空高懸，化作一輪普照萬物的大日。
厚重沉凝的土德之氣，則化作了堅實的大地，承載著這一切！
那片區域，竟是一個正在孕育中的、微型的天地！
雖然範圍遠無法與洪荒相比，但其內五行輪轉，生滅不息，已然有模有樣地演化著山川河流，草木金石。
甚至，吳天還感知到了風雲流動的跡象！
“演化世界！？”
吳天眼底深處，一抹驚愕一閃而逝。
凶獸占據世界樹樹枝所化的天地，就已經足夠顛覆常理。
現在，一尊混沌魔神……竟然在自行開辟天地？
這完全違背了他對混沌魔神的認知！
混沌魔神，乃混沌孕育，秉承三千法則而生，天生強大。它們的本能是吞噬，是破壞，是讓一切回歸混沌的原始狀態。
怎麼會如此勤勤懇懇，模仿盤古大神開天辟地？
這絕非混沌魔神的正常行為！
“這個混沌……一定發生了某種不為人知的變故！”
吳天心中警兆大作。
他感覺到，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背後，必然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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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鈞……他知道嗎？”
“或者說，這甚至可能與他有關？”
這個念頭浮現，讓他瞬間壓下了立刻動手的衝動。
他將自身氣息完美收斂，與周圍的混沌氣流融為一體，化作一粒不起眼的塵埃。
悄無聲息地向那片五行天地靠近，更加仔細地觀察起來。
很快，他的目光鎖定了那片天地的核心。
五行之力的源頭。
那是一尊周身籠罩在五色神光中的龐大魔神。
其形態變幻不定。
時而化作一座巍峨山嶽，顯露土之厚重。時而化作一條奔騰江河，彰顯水之浩瀚。時而又化作一株撐天巨木，散發勃勃生機。
但無論形態如何變化，其核心始終是那精純無比的五行法則本源。
“看其法則氣息，應是執掌五行大道無疑，五行老祖？”
一個名字浮現在吳天腦海，但旋即被他否定。
“不！不是！”
他仔細辨彆著那股氣息。
最初的五行老祖，早在龍漢初劫的道魔之爭中，就被羅睺引爆西方靈脈，給活活炸死了。
更準確地說，是被鴻鈞給坑死了。
斷然不可能還存在於世。
“是了，大道不朽，魔神更迭。”
“這應是五行法則，於混沌之中重新孕育出的新一代五行魔神！”
吳天做出了判斷。
他的心緒再次泛起波瀾。
一尊新孕育的混沌魔神，其實力竟然也達到了混元大羅金仙巔峰的層次？
五行法則，果然不愧是排名前十的頂尖法則！
他按捺住所有念頭，繼續觀察。
隻見那新一代的五行魔神，正全力催動著自身的五行法則，無比專注地構建著那片小小的天地。
山川愈發秀美，河流愈發靈動，草木愈發蔥鬱……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完美。
一個微縮版的洪荒世界，似乎即將真正誕生。
然而，吳天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不對……”
“很不對……”
他的目光穿透了那五色神光構築的華麗表象，看到了更深層次的問題。
這片天地，看似五臟俱全，五行輪轉也似模似樣，但它缺少了最根本的東西。
世界本源！
它缺少了那種能夠孕育萬靈、自成循環的靈性與活力！
這就像一個技藝再高超的工匠，用最上等的材料雕刻出了一具完美無瑕的人體雕像，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發絲都栩栩如生。
但它終究是死物。
它沒有真正的生命。
五行魔神此刻所做的，就是用一個華麗無比的五行法則框架，堆砌出了一個世界的空殼。
這個空殼或許能在混沌中暫時維持形態。
但它絕對無法誕生真正的生命，無法演化出屬於自身的大道規則，更不可能成長、晉升！
果然。
就在那片天地看似要達到某個臨界點的瞬間。
轟隆隆！
整個微型天地猛地劇烈震動起來！
剛剛還秀美挺拔的山川，開始寸寸崩塌，化為最原始的土石之氣。
剛剛還靈動流淌的河流，瞬間斷流、蒸發，回歸純粹的水元。
蔥鬱的草木迅速枯萎，化為飛灰。
天空那輪大日也明暗不定，最終噗地一聲熄滅！
五行法則失去了內在的平衡與協調，開始瘋狂衝突，彼此湮滅，最終徹底崩潰！
“又失敗了！怎麼會這樣？！”
一聲懊惱又不解的巨大咆哮，在混沌中炸響。
五行魔神周身的五色神光都紊亂起來，龐大的身軀垂下，顯得十分沮喪。
但他似乎並未受到太大的反噬，隻是氣息萎靡了一些，充滿了疲憊與失望。
看他的樣子，對這種失敗，似乎早已習以為常。
吳天心中的疑惑，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這五行魔神的行為，太過反常！
他似乎極度渴望開辟出一個真正的世界。
並且一直在為此努力，卻始終不得其法，隻是在周而複始地重複製造著一個個精美的失敗品。
他為何要這麼做？
是自身大道感悟的需求？
還是……受了某種指引或命令？
“此事，定然不簡單！”
瞬間，吳天改變了主意。
狩獵這尊魔神，獲取其本源固然重要。
但弄清楚這背後隱藏的秘密，或許價值更大！
這可能會讓他對鴻鈞的謀劃，甚至對整個混沌的本質，都產生更深刻的了解。
他決定了。
先不殺這五行魔神。
而是要想辦法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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