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
一直臥病在床的嬴渠梁罕見的精神抖擻起來。
他揮手拒絕想要攙扶他,並為其更衣的侍女,一個人靜靜站在窗前,獨自完成了所有事宜。
推開門,寒風似刀刮得人臉頰生疼。
可歲月早已在他臉上留下深深溝壑,些許風雪又能算得了什麼。
他隻是眯了眯眼,就步履堅定的走出了位列於函穀關的臨時寢宮。
四周萬人空巷,喜慶至極,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
今天,是餘朝陽之子的加冠禮。
其雖癡傻二十餘年,但無論是其父為秦國做出的功績,還是想把他當成一麵旗幟麵向天下士子,都注定了…
這場加冠禮絕非非同尋常。
而事實也正如推測般,秦公嬴渠梁、太子嬴駟、大良造公孫鞅、上將軍贏虔、公主熒玉、景監,但凡是在秦國叫得上名號的人物。
通通都現身在這座天下第一雄關——函穀關。
函穀關東麵天下諸國中原,是秦東出的必經之地。
在此舉行加冠禮,隱隱示意著秦國東出決心,其二則是借助這道東風,將消息傳遍大江南北。
他們得讓天下賢才知道,秦國不再是曾經的蠻夷之地,一個死去之人的孩子都能有如此待遇,那活著的又該是何等待遇?
秦國既是在表態,也是在釋放信號,就差把求賢若渴四個字寫在臉上。
然而一切,都在嬴渠梁現身那刻,瞬間崩塌了。
見慣生離死彆的眾人,如今又哪還看不出,這位臥病多年的秦公,已然大限將至!
現在的精神抖擻、從容,都不過是死前的回光返照罷了。
幾乎是在一瞬間,在場眾人就紅了眼眶。
不舍,遺憾…萬般情緒交織在眾人心底。
嬴渠梁灑然一笑,輕道:“我大秦男兒,從不知眼淚為何物,今乃加冠之日,諸君又何故哭哭啼啼?”
“無須掛念寡人,莫要耽誤了良辰吉日,且各司其職罷。”
嬴渠梁不怒自威,率先登上雄偉的函穀關,徑直坐到主位之上。
他入目所及,是秦國的大好河山,而在他身後的,則是群狼環伺的天下諸國。
嬴渠梁的身影很單薄,甚至可以說是消瘦至極,可就是這樣一尊瘦弱身軀,卻為貧弱的秦國撐起了一片天。
接手時,秦國疆域小積貧積弱,離開時,國力富強百姓安居樂業。
如此功績,哪怕到了地府之下,他嬴渠梁也有麵目麵對贏氏的列祖列宗。
隨著各方人物一一落座,這場複雜、繁瑣的加冠禮正式拉開帷幕。
正常的世家子加冠禮,領冠者的主人家會提前邀請正賓,鄭重請求:“願吾子之教之也。”
不過餘朝陽的情況卻很複雜,因為他並沒有直係親屬在世,餘彥昌、餘均早已逝去多年,所以就跳過了這個環節。
緊接著,剃去一縷秀發以示新的開始)、沐浴淨身,著采衣未冠童裝)的餘朝陽,在餘大牛的攙扶下緩緩登上函穀關。
餘大牛手臂輕輕用力,餘朝陽雙膝順勢跪地,在他麵前,陳設著香案、盥洗器,三冠。
三冠分彆為:緇布冠黑麻布冠)、皮弁白鹿皮軍帽)、爵弁赤黑禮帽)。
旋即告祖盥洗,祭告天地祖先。
待第一步完成後,一臉悲痛的嬴駟緩緩起身,從三冠中拿起緇布冠為其佩戴,祝辭:“棄爾幼誌,順爾成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