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殘骸深處,巨大的球形空間裡一片狼藉,卻又透著股子劫後餘生的踏實勁兒。初代樞紐那顆籃球大的銀白“煤氣罐”球,不緊不慢地轉著圈兒,撒下大片大片溫吞吞的銀光,把整個空間照得像個特大號的安全屋。“綠皮土豆”號這艘醜萌的飛船,這會兒就老老實實趴在樞紐基座邊上,渾身覆蓋的幽綠色菌毯裝甲,跟吃飽了似的,慢悠悠地一鼓一縮,時不時還閃過幾絲金琥珀色的光,像是剛鑲了金邊的破棉襖,看著寒磣,可內裡是真暖和。
飛船裡頭,王大花四仰八叉地癱在墊子上,蓋著那件洗得發白、胸口繡著褪色三葉草的初代舊工作服,呼嚕打得震天響。緊繃的弦兒猛地一鬆,人就跟抽了骨頭似的,再彪悍的老板娘也得歇菜。
陳哈子沒她那麼心大,抱著他那寶貝疙瘩——那個光溜溜、連點藥粉渣都不剩的石頭藥缽,愁眉苦臉地蹲在角落裡。他拿袖子使勁兒蹭著藥缽內壁,蹭得胳膊都酸了,也隻蹭出點灰。“唉!”他重重歎了口氣,對著藥缽小聲嘀咕,“老夥計,你說你,威風的時候炸得驚天動地,現在可好,比個吃飯的碗還乾淨!碗還能盛口湯呢,你這……空落落的,砸人都嫌輕啊!”
星塵沒空搭理他的碎碎念,眼鏡片都快貼到主控光板上了,手指頭在虛擬鍵盤上敲得劈裡啪啦響,跟彈鋼琴似的。光板上花花綠綠的數據流瀑布一樣往下淌,映得他臉上一會兒綠一會兒白。“王姐這‘煤氣罐’是真頂用啊!”他頭也不抬,語氣裡帶著劫後餘生的興奮,“飛船能量滿格!菌毯‘長城’受損區域正在超速修複!磐石苔那層‘金殼子’比挨揍前還厚實!咱這‘外賣基地’,算是穩了!”他順手把角落裡蔫了吧唧的綠小強也誇了一句,“小強也不錯,根紮得牢,吸能吸得飽,這會兒正美著呢!”
綠小強傳來一股懶洋洋、暖烘烘的意念,像是吃飽喝足曬太陽的貓:“飽…暖…舒坦…”
就在這難得的、帶著點鹵香味兒的寧靜當口——
嘀!嘀!嘀!
一陣短促又尖銳的警報,像根針似的,猛地紮破了船艙裡的平靜。不是空間跳躍那種驚天動地的動靜,是菌田內部的異常警告!
星塵臉上的笑容瞬間凍住,手指快得像抽筋,瞬間調出菌田的實時監控畫麵。光板上,原本一片和諧、流淌著溫潤幽綠光澤的菌毯母體上,就在靠近邊緣、離飛船稍微遠點的地兒,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塊刺眼的“斑禿”!
這塊斑禿大概有半個籃球場那麼大,顏色灰敗乾枯,跟周圍生機勃勃的幽綠菌毯形成了慘烈的對比。更瘮人的是,這塊枯萎區域的邊緣,正絲絲縷縷地滲出一種粘稠、帶著金屬反光的暗褐色油漬!這油漬像是活的蟲子,正緩慢而執著地朝著周圍健康的菌毯一點點侵蝕過去!空氣循環係統裡,一股子混合了餿掉的鹵水、劣質機油和鐵鏽的怪味兒,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
“王姐!醒醒!快醒醒!菌田出事了!”星塵的聲音都變調了,跟被人掐住了脖子。
王大花的呼嚕聲戛然而止。她眼皮都沒完全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珠子先一步瞪圓了,像頭被踩了尾巴的母豹子,噌地就從墊子上彈了起來,動作快得根本不像個剛睡醒的傷員。“哪個王八蛋敢動老娘的田?!”她吼了一嗓子,聲音嘶啞但殺氣騰騰,一把扯開蓋身上的舊工作服,幾步就躥到了光板前。
她布滿老繭的手指,幾乎要戳進那塊枯萎斑禿的影像裡:“這什麼玩意兒?!深流01那鍋餿了的‘鹵味菌絲湯’,還沒倒乾淨?!”
“能量讀數異常!菌毯生命活性在枯萎區域急劇衰竭!”星塵語速飛快,“邊緣滲出的油狀物質…成分分析…高濃度金屬有機汙染物!帶有…帶有微弱的深流01生物信號殘留!是那家夥!它沒死透!它在底下偷吃菌毯的能量!想翻盤!”
“翻他姥姥!”王大花氣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剛安好的“煤氣罐”還沒捂熱乎呢,田裡的害蟲就敢冒頭?“想啃老娘的田?門兒都沒有!哈子!抄家夥!星塵!給我盯死這‘油漬鐵疙瘩’的動向!綠小強!給田裡‘通煤氣’!堵死它的嘴!”
貨艙裡,“鹵壇拚多多”壇壁上溫潤的暗金色脈絡再次亮起。一股醇厚霸道、帶著磐石般厚重秩序感的鹵香能量流,混合著初代樞紐湧來的純淨銀白能量,沿著綠小強的菌絲網絡,如同兩條咆哮的怒龍,狠狠灌向菌田下方!目標直指那塊正在蔓延的枯萎區域!
轟!
一股肉眼可見的深綠色能量衝擊波,帶著濃鬱的鹵香味兒,在枯萎斑禿的中心位置猛地炸開!菌毯劇烈地翻騰起來,像燒開的滾水。那些正得意洋洋侵蝕健康菌毯的暗褐色油漬,如同被潑了開水的螞蟻群,瞬間劇烈地收縮、扭曲,發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腐蝕聲響!空氣中那股餿鹵水加機油的怪味兒,一下子被更霸道的鹵香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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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效!它在退!”陳哈子抱著藥缽,緊張地盯著光板。
然而,還沒等眾人鬆口氣——
滋啦!噗!
那塊枯萎斑禿的正中心,菌毯猛地向上拱起一個巨大的鼓包!緊接著,一隻覆蓋著破碎合金裝甲、纏繞著詭異熒光藍綠色菌絲的巨大機械爪子,如同地獄裡伸出的鬼手,帶著粘稠的暗褐色油汙和刺鼻的餿鹵味兒,猛地撕裂了菌毯表麵,狠狠抓了出來!這隻爪子極其靈活,剛一冒頭,就像長了眼睛似的,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直朝著離它最近的一簇剛剛冒頭、還沒長結實的能量菇幼苗抓去!這要是被抓實了,這簇未來的“外賣大殺器”就得當場報銷!
“臥槽!還惦記老娘的蘑菇?!”王大花眼珠子都紅了,“快爪!給老娘攔住它!”
飛船下方,幾根粗壯的菌毯觸手如同靈活的巨蟒,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抽向那隻機械爪!可那爪子異常滑溜,表麵覆蓋的粘稠油汙和藍綠菌絲大大削弱了菌毯觸手的攻擊力,它隻是晃了晃,速度不減,眼看就要抓到那簇脆弱的能量菇!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滾開!彆碰我的苗!”角落裡傳來陳哈子一聲帶著破音的怒吼!
隻見一道灰撲撲的影子,帶著一股子豁出去的蠻勁兒,如同炮彈般射了出去!陳哈子雙手死死抱著他那光溜溜、沉甸甸的石製藥缽,像個不要命的橄欖球運動員,對準那隻囂張的機械爪狠狠撞了過去!
咣——當——!!!
一聲沉悶到讓人心頭發顫的巨響!
陳哈子連人帶缽,結結實實地撞在了那隻巨大機械爪的腕關節上!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像個破麻袋一樣倒飛回來,砰地一聲砸在船艙壁上,摔得七葷八素,懷裡的石製藥缽倒是抱得死緊,連個印子都沒掉。
那隻機械爪被這突如其來、完全不走尋常路的“鈍器打擊”撞得猛地一歪!鋒利的爪尖擦著那簇能量菇幼苗的邊緣掃過,隻在菌毯上劃拉出幾道深痕,幼苗僥幸逃過一劫!
機械爪似乎被這“不講武德”的一下給撞懵了,動作明顯遲滯了一瞬,爪子上纏繞的藍綠菌絲都暗淡了幾分。
“好!哈子!乾得漂亮!”王大花拍著大腿吼了一嗓子,隨即又吼,“快爪!趁它病要它命!菌毯!給老娘纏住它!”
無數菌毯觸手趁機蜂擁而上,死死纏住了那隻機械爪的腕部和臂部!深綠色的菌絲和藍綠色的熒光菌絲劇烈地絞殺、侵蝕,發出滋滋啦啦的恐怖聲響。
“星塵!深流這‘鐵疙瘩’跟菌毯打遊擊,這麼下去沒完沒了!‘種子庫’那三件套呢?死馬當活馬醫,拿出來試試!看看能不能克它這身‘餿鹵味鐵皮’!”王大花急中生智,想起了那三顆一直沒動靜的寶貝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