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珠子溫潤的翠綠光芒，如同生命之泉，源源不斷地注入老銀手臂那道猙獰的傷口。灰敗發黑的皮肉在純淨的淨化之力下迅速褪去腐色，絲絲縷縷帶著鐵鏽味的黑氣被逼出、湮滅。新鮮的肉芽在光芒的滋養下頑強地生長、彌合，那道深可見骨的創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口、結痂。
艙室裡彌漫的陳腐氣息，也被青玉珠子散發的雨後青草般的清新徹底驅散。老銀那蒼白枯槁的臉上，死灰色漸漸褪去，雖然依舊憔悴，但緊鎖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些許，微弱的呼吸也明顯變得平穩、悠長。
“穩住了！傷口汙染基本清除！生命體征在回升！”星塵緊盯著醫療終端光幕上的數據，長長舒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肩膀終於鬆弛下來。他小心翼翼地接過王大花手裡的青玉珠子，珠子表麵的光芒已經收斂，恢複成溫潤的乳白色，隻是內裡那顆青翠的種子虛影似乎也黯淡了幾分。
王大花布滿老繭的手還保持著虛握的姿勢，指尖似乎還殘留著珠子溫潤的觸感和那股蓬勃的生命力。她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老銀那張皺紋深刻的臉，看著他胸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緊繃的神經才一點點放鬆下來，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和後怕湧了上來，讓她高大的身軀晃了晃，下意識地扶住了冰冷的艙壁。
“王姐！你歇會兒！”陳哈子趕緊把一直抱在懷裡的石製藥缽放下，從角落裡拖過來一張蒙塵的金屬矮凳，用袖子胡亂擦了擦，“坐！老銀這命，算是您這‘洗潔精’給搶回來的！”
王大花沒客氣，一屁股坐了下去，矮凳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目光掃過這狹窄簡陋、如同太空棺材般的艙室，又落回老銀身上那件同樣洗得發白、胸口繡著褪色三葉草的初代工作服上，布滿疲憊的臉上肌肉微微抽動。
“老摳門…命還挺硬…”她低聲嘟囔了一句，聲音嘶啞。
就在這時——
“呃…”
一聲極其微弱、如同破舊風箱抽動般的呻吟，從老銀乾裂的嘴唇間逸出。
王大花猛地抬頭，星塵和陳哈子也立刻圍了過來。
老銀枯瘦的眼皮劇烈地顫抖了幾下，如同掙紮著要掀開千鈞重負。終於，那渾濁的眼球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隙。眼神渙散、迷茫，仿佛剛從最深沉的噩夢中掙脫出來，一時無法聚焦。
他的嘴唇囁嚅著，似乎想說什麼，卻隻能發出微弱的氣流聲。
“水…”星塵立刻會意，拿起水壺，小心地沾濕了棉簽，輕輕潤濕老銀乾裂起皮的嘴唇。
清涼的水分仿佛注入了枯竭的河床。老銀渙散的目光在星塵臉上停留了幾秒，又緩緩移向旁邊的陳哈子，最後，落在了坐在矮凳上、正死死盯著他的王大花臉上。
那渾濁的眼球裡，迷茫迅速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震驚、狂喜和極度疲憊的複雜情緒取代。他枯瘦的手指，用儘全身力氣，微微抬起，顫抖著指向王大花，乾裂的嘴唇再次艱難地開合，擠出一個極其嘶啞、幾乎聽不清的音節：
“…花…花…丫…頭…”
這聲久違的、帶著舊日氣息的稱呼，像一根針，猛地刺進了王大花的心裡。她布滿血絲的眼睛瞬間有些發酸，強壓下翻湧的情緒，布滿老繭的手一把抓住老銀那隻抬起的手腕，觸手冰涼枯瘦，她用力握緊，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
“老摳門！省點力氣！你這條老命，老娘剛用‘洗潔精’給你洗回來！現在！給老娘說清楚！孤石哨站怎麼回事？你這身傷怎麼回事？還有！你怎麼找到這鬼地方的？！”
老銀被她握得手腕生疼，渾濁的眼睛裡卻露出一絲極其微弱的、仿佛“這才對味”的笑意。他艱難地喘了幾口氣，目光掃過這間屬於“銀梭號”的簡陋艙室，又仿佛穿透了艙壁，看到了外麵那片散發著新生氣息的菌田和無邊無際的鹵壇森林。當他渾濁的目光最終落在角落裡那個被陳哈子暫時放在地上、紅眼睛微弱閃爍的“老摳一號”鐵疙瘩時，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初…初代…樞…紐…”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氣音，每一個字都像在砂紙上磨過，“…沒…沒炸…好…好…”
“好個屁！”王大花沒好氣地打斷他，“差點連鍋端！先說你！誰把你傷成這樣的？孤石哨站那個求救信號，是你發的？那幫穿得跟‘星際查水表’似的玩意兒，追你乾啥？”她指的是消協。
老銀枯瘦的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渾濁的眼睛裡瞬間爆發出強烈的恐懼和憤怒，仿佛想起了極其恐怖的事情。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抓緊了王大花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皮膚裡！
“不…不是…他們…”他急促地喘息著，聲音因為極致的情緒而變得尖銳刺耳，“…哨站…哨站…是…是…自己…炸的！”
“自己炸的？！”星塵和陳哈子異口同聲，滿臉難以置信。
“為…為什麼？”王大花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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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嗝…嗝爺…”老銀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刻骨的恐懼，身體都因為這個名字而劇烈地顫抖起來，“…它…它醒了…它…找…找來了…”
“嗝爺？誰？”王大花皺緊眉頭，這名字聽著就一股子不靠譜的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