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挖掘號像一頭被掏空了內臟、隻剩骨架還在拚命奔跑的老牛,在漆黑寂靜的宇宙裡吭哧吭哧地往前挪。飛船外殼上那些粗糙的補丁和焊接痕跡,在偶爾掠過的遙遠星光照耀下,顯得格外寒磣。引擎的轟鳴聲憋悶而吃力,仿佛每一下燃燒都在榨乾最後那點來之不易的“好湯”。
駕駛艙裡,氣氛比飛船外的絕對零度暖和不了多少。陳哈子死死攥著粗糙的方向舵,手背青筋暴起,眼睛瞪得溜圓,恨不得把前麵那片黑黢黢的星域瞪出朵花來。導航屏幕上,那條由星塵拚了老命“盤”出來的航線,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地閃爍著,時斷時續。航線兩旁,那些被標記為“巡天者活動區”和“死寂區”的模糊陰影地帶,像兩張擇人而噬的巨口,無聲地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媽的……這玩意兒靠譜嗎?”陳哈子第n次低聲咒罵,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滴在操作台上,瞬間被冰冷的金屬吸收,不留痕跡。
王大花坐在副駕,吊著的胳膊用一根簡陋的帶子固定在胸前,獨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能量讀數。那代表燃料的湛藍色柱狀圖,正以一種穩定卻讓人心慌的速度,一點點往下掉。“省著點用!陳哈子!彆瞎晃悠!咱們這點家當,經不起你糟蹋!”她聲音嘶啞,帶著難以掩飾的焦灼。
星塵癱坐在後麵的椅子上,臉色依舊白得嚇人,裹著一張破舊的隔熱毯,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精神力過度透支的後遺症遠比他想象的嚴重,腦袋裡像有無數根針在同時紮刺,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太陽穴突突地跳痛。但他顧不上這些,眼睛死死閉著,並非休息,而是在全力回憶、感知、推演。
他的腦海裡,不斷回放著之前星碗投影出的殘缺星圖,每一個細節,每一次閃爍,尤其是關於那幾個危險區域的模糊邊界和其間那狹小、曲折的安全通道。這種感覺,就像是在雷區裡憑著一點模糊的記憶跳房子,一步踏錯,萬劫不複。
“左偏……零點三度……保持……”他聲音微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前麵……大概三個刻度距離……有片能量亂流……很微弱……但穿過去……能避開左邊那個‘死寂區’的邊緣……”
陳哈子咬著牙,依言微調方向。飛船輕輕一震,仿佛真的擦著某種無形屏障的邊緣滑了過去。導航屏幕上,代表飛船的光點,險之又險地繞開了一片更加深沉的黑暗區域。
眾人稍稍鬆了口氣。
但好景不長。沒過多久,星塵的眉頭再次緊緊鎖死,身體甚至開始輕微地痙攣起來。“不對……不對!前麵的信號……亂了!有很多乾擾!像是……很多碎片?還是彆的什麼?星圖裡沒有標注得這麼詳細……”
他的感知因為虛弱而變得模糊,無法精確判斷前方的具體情況。
“怎麼辦?繞過去?”老摳沉聲問道,他一直在旁邊默默擦拭保養著那些從礦星帶出來的工具,包括那幾塊深褐色的碎片。
“繞?往哪兒繞?”陳哈子看著導航屏上幾乎貼在一起的危險區域標識,嗓子發乾,“左邊是死寂區,右邊是他娘的巡天者地盤!繞過去得多花多少能量?咱們耗得起嗎?”
能量讀數柱無情地下降著,像一道催命符。
王大花獨眼通紅,猛地一拍操控台幸好沒拍在關鍵按鈕上):“不能繞!星塵!給個準話!穿過去的危險有多大?”
星塵痛苦地搖頭:“我……我說不準……乾擾太強了……感覺像是……有很多失去動力漂浮的殘骸?但又有點不一樣……”
就在這進退兩難的關頭,阿土突然指著舷窗外遠處一片空域,小聲叫了起來:“那……那是什麼?好像……有光?”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在右前方那片被標記為“巡天者活動區”的邊緣地帶,極遙遠的黑暗背景中,似乎有幾點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幽藍色光點緩緩劃過,如同鬼火。它們移動的軌跡僵硬而規律,帶著一種非生命的冰冷感。
巡天者?!
所有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雖然離得極遠,但那種無形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整個駕駛艙!
“媽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陳哈子聲音發緊,下意識就想拉操縱杆遠離那個方向。
“彆動!”星塵卻猛地睜開了眼睛,儘管眼神渙散虛弱,卻死死盯著那些遙遠的幽藍光點,“它們……它們的巡邏路線!有規律!我看清了!”
就在剛才極度的緊張和那些幽藍光點出現的刺激下,他腦海中那殘缺的星圖仿佛被注入了最後一點活力,某個之前一直被忽略的細節猛地清晰起來——那些代表巡天者的光點移動軌跡,並非完全隨機,而是在某個巨大區域內,沿著固定的網格路徑移動,中間存在著極其短暫的時間窗口和路徑縫隙!
“哈子哥!信我一次!”星塵掙紮著坐直身體,聲音因為急切而變得尖銳,“不能繞!繞了就徹底完了!衝過去!就衝著那片殘骸區衝!保持現在的航向和速度!它們……它們剛好巡邏到那個區域的另一邊!有一個空隙!很小!但夠我們穿過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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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帶著一種豁出一切的瘋狂和篤定。
陳哈子愣住了,看著星塵那慘白卻異常亢奮的臉,又看了看王大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