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好幾日,顧客州都在養病,沒去畫舫,也沒給溫照影找麻煩,日子清閒了不少。
晨霧還沒散,溫照影就聽見前院傳來喧嘩。
侍女掀簾進來時,臉色白得像張紙:“夫人,剛收到急報!相爺和成平侯的船,在淮河段不見了!”
溫照影捏著帕子的手猛地收緊,她望著銅鏡裡自己蒼白的臉,忽然起身:“去告訴夫君,我想去城郊的甘露寺祈福。”
顧客州果然沒拒絕。
這些日子他被畫舫的流言纏得焦頭爛額,正想借“體恤妻子”挽回些名聲。
他故作深情地摟住溫照影,悄聲細語:“為夫親自備車送你去。”
他感覺懷中像是捧著一塊軟玉,溫照影身上的草木香竟讓他恍惚想起初見,他當時確實對她動心了。
溫照影不好反抗,撐著笑著摟住他:“夫君願意一同前往,照影感激不儘。”
這比紙還薄的夫妻情分,她巴不得儘早斷了。
馬車行至半途,溫照影借著撩簾透氣的功夫,飛快掃過街角,目光卻滯住了。
那裡本該站著溫家的老仆周三,如今卻換了張陌生麵孔,正對著她的馬車冷笑。
心猛地沉下去,顧客州竟連這些暗處的人都換了。
她看向顧客州,終究什麼都沒說,她唯有智取,動手,根本鬥不過眼前的七尺男兒。
甘露寺的香火比往常稀落,溫照影跪在佛前,眼角的餘光瞥見香爐後縮著個身影,是溫家舊部李伯。
她剛想借添香油錢靠近,就見李伯被個和尚拽到偏殿,兩人爭執的影子投在牆上,像場無聲的廝殺。
“夫人,這裡的簽據說很靈。”顧客州不知何時站在身後,嚇了她一跳。
竹簽落地的瞬間,她看見李伯被兩個壯漢架著往殿外拖,聲音被香客的喧鬨蓋得嚴嚴實實。
她攥緊簽紙的手開始發抖,指尖幾乎要戳破單薄的竹纖維。
“這簽文說什麼?”顧客州湊近來看,繾綣曖昧,呼吸帶著蘭花香氣。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殿外閃過,黑袍兜帽壓得極低,經過時故意撞了顧客州一下。
“不長眼的東西!”
顧客州罵著去推,卻被對方反手一擋,竟把他撂倒在地,脊背狠狠砸在石板上!
“夫君!”溫照影本能地去扶起他,沒留意到簽文被換了。
“近日真是諸事不順……”顧客州咬著牙站起,也沒心情關心簽文,站著生悶氣。
溫照影回頭,就看到被替換的簽文,她攥在掌心,隻覺那紙角硌得慌……
江聞鈴慣用的糙紙,和他的字跡。
她曾受江伯伯所托,教授過江聞鈴一兩日的書法,他當時特彆用心,她也因此記住了他的字跡。
“夫君,我去解簽,順便請主持為侯府去去黴氣。”她起身時,紙條已被揉成碎屑藏進袖中。
剛拐過回廊,就被人輕輕拽住手腕。
江聞鈴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寺裡的鬆香:“彆回頭,跟我走。”
他的掌心溫熱,攥著她往假山後繞,路過那兩個架著李伯的壯漢時,故意撞翻旁邊的功德箱,銅錢滾落一地,引得眾人哄搶。
溫照影雖看不見牽住她手的人是誰,但這一連貫的動作,出其不意,絕對是江聞鈴的手筆。
聽說他當年被拐在外,就是靠這些江湖手段謀生……
躲在假山石後,溫照影聽見顧客州在殿裡氣急敗壞地喊人。
“找不到世子妃,提頭來見!”
溫照影笑了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的命在顧客州眼中多寶貴。
江聞鈴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扯了扯蒙住臉的黑布,道:“撒在必經之路,能讓他們慢些追。”
必定是江聞鈴無疑了。
她望著他,忽然想起少時在相府,他也是這樣,總在她被欺負時突然冒出來,手裡攥著不知從哪摸來的“寶貝”。
“你……”
“李伯我讓人跟著了,”江聞鈴打斷她,“顧客州設了圈套,你不該來的。”
風從石縫裡鑽進來,帶著香火的味道。
溫照影拿好藥瓶,往主持的方向走去。
她聽見身後一陣風動,轉身,黑衣人走了。
是你嗎?江聞鈴?溫照影在心中默問。
溫照影望著遠處晃動的人影,忽然明白,這場祈福,求的從來不是菩薩,是彼此能在這盤亂棋裡,再撐一程。
等到溫照影回到求簽處時,顧客州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去哪裡了?”
“妾身去解簽,還在主持那做了一串檀香手串,可以驅凶。”溫照影眨了眨眼,賢惠莞爾地把顧客州的手牽起,戴上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