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夢一怔,抬頭看他。
沈陌也低頭凝視她,眼中黯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決然的光。
“你說我會為難……可你有沒有想過,若我選擇逃避,才是最大的為難?”他聲音低沉,卻如鐘鳴震心,“我沈陌雖父母早亡,但自問無愧於天地,無愧於師門,無愧於道義。可若今日我救了你,卻又棄你於不顧,任你獨自背負這份秘密與委屈……那我,還配稱‘俠’字嗎?”
他頓了頓,指尖輕撫她臉頰,拭去那滴即將滑落的淚。
“你說你要保密……可我,不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他直視她雙眸,一字一句,如刻入靈魂,“我沈陌,可以對天發誓——今日之事,我必負責到底。你若不願,我便等你願意;你若不信,我便用一生去證明。”
風起,吹動他的黑衣,獵獵如旗。
“司徒夢,”他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固然不能負慕容清,但事已至此,我同樣也不能負你。待我回到武林盟,我會親口告訴她此事。”
司徒夢渾身一顫,淚水終於滑落。
她沒有說話,隻是將臉埋入他懷中,肩膀微微顫抖。
她知道,這一句“負責”,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將背負兩份情義,在江湖風雨中踽踽獨行;意味著他很有可能將麵對武林的流言蜚語。
可他,還是說了。
因為他是沈陌——那個當年在黑風幫初見時,在鐵籠前一劍斷鎖的沈陌,那個在密牢中擋在她身前的沈陌。
夜風拂過,卷起落葉如蝶。
而在這寂靜的夜裡,一句承諾,如星火點燃了黑暗。
有些事,做了,便再也無法回頭。
可有些人,一旦選擇了承擔,便注定——無怨無悔。
......
東方微白,天際泛起魚肚色,夜霧如紗,籠罩青城山腳下的小鎮。
石板路濕漉漉的,映著初升的晨光,仿佛鋪了一層薄銀。
街巷靜謐,唯有早起的挑夫踏著露水走過,腳步聲在清晨的空氣中格外清晰。
沈陌與司徒夢並肩而行,步伐輕緩,卻帶著一夜未眠的疲憊。
她披著他的黑色外袍,寬大的衣襟幾乎將她整個人裹住,隻露出一截纖細的腳踝和淩亂的發梢。
那外袍上還殘留著他身上的氣息——冷冽、沉穩,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天魔之氣餘韻。
而他,僅著一件素白單衣,身形挺拔,卻因昨夜耗力過甚,肩背微顯緊繃。
為避人耳目,沈陌指尖輕撫麵頰,悄然運功,麵容再度扭曲重塑——眉骨壓低,鼻梁變寬,唇形加厚,轉瞬化作一名相貌平庸的江湖遊俠。
而後他又輕輕為司徒夢施易容術,改其輪廓:削去幾分清麗,添上些許市井之氣,令她從武林盟主之女,變為一名尋常人家的溫婉女子。
二人容貌儘變,混入晨光中的行人,再無人多看一眼。
不多時,他們尋到一家臨街的裁縫鋪。
門楣低矮,布簾半卷,內裡針線琳琅,布匹疊放整齊,空氣中彌漫著新棉與染料的氣息。
“客官,早啊。”一位年約五旬的老裁縫抬頭望來,目光在二人身上一掃——男子單衣簡樸卻氣質不凡,女子披著外袍,發絲淩亂,臉頰尚帶殘紅,眼神微倦,卻又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