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墉城,風雪初歇。
巍峨的城牆在鉛灰色的天幕下矗立,積雪覆蓋著青黑色的磚石,反射著清冷的光。城中喧囂漸息,一場席卷中州的暗流,在巡察團與禦林軍的聯手之下,終被暫時平息。貪腐的豪強伏法,盤踞的邪教巢穴被搗毀,被擄掠的婦孺得以歸家。雖未觸及最深處的根須,卻也斬斷了伸向民生的毒爪。
城門外,車馬肅立。
穆之一行與獨孤慕雪一行,正做最後的道彆。寒風卷起雪沫,撲打在眾人衣袍之上。
阿月身披雪白狐裘,清麗的麵容在寒風中更顯蒼白,發間那四縷銀絲在雪光映照下格外醒目。她靜靜立在穆之身側,冰魄刀懸於腰間,氣息內斂,唯有那雙清冷的眸子,偶爾掃過遠處連綿的雪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婉兒裹著厚厚的棉袍,小臉凍得通紅,正忙著將最後幾包藥材塞進馬車。陸羽柔依舊是一身惹眼的紅妝,桃花眼掃過眾人,帶著慣有的慵懶笑意,指尖一枚銀針靈活轉動,仿佛剛才的廝殺隻是場遊戲。軒轅一刀抱著他的酒葫蘆,佝僂著腰,渾濁的老眼半開半闔,仿佛隨時會睡去,唯有那柄寒魄古刀的氣息,沉凝如山。
對麵,獨孤慕雪一身素白宮裝,外罩玄色大氅,絕美的麵容清冷如雪,眼神平靜無波。楚墨淵玄袍金冠,腰懸赤羽劍,淵渟嶽峙,周身散發著煌煌天威與鐵血煞氣交織的磅礴氣勢,新任四大宗師“赤羽劍”的威嚴顯露無疑。郭嘯天懷抱撼嶽雙鐧,如同鐵塔般矗立,氣息沉穩厚重。楊定天背負驚蟄弓,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四周。
“此番天墉之事,多虧諸位鼎力相助。”楚墨淵抱拳,聲音沉穩有力,目光掃過穆之與獨孤慕雪,“尤其是穆先生運籌帷幄,慕雪姑娘居中調度,方能如此順利。”
“楚將軍客氣。”穆之微微頷首,素衣在寒風中飄拂,眼神深邃,“分內之事。天墉雖安,然中州暗流未絕,還需將軍與慕雪姑娘多加費心。”
獨孤慕雪清冷開口:“職責所在。京城事急,我等先行一步。”她目光掠過楚墨淵,又極快地收回,轉向穆之,“穆先生,一路珍重。”
“慕雪姑娘亦請珍重。”穆之回禮。
簡短道彆後,獨孤慕雪一行翻身上馬。楚墨淵最後看了一眼穆之與阿月,目光在阿月發間銀絲上略作停留,隨即調轉馬頭,沉喝一聲:“出發!”馬蹄踏碎積雪,一行人如同離弦之箭,向著京城方向疾馳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穆之目送他們遠去,直至身影消失在天際線。寒風凜冽,卷起他素白的衣袂。他轉身,對阿月等人道:“我們也走吧。”
馬車緩緩啟動,碾過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車廂內燃著暖爐,驅散了外界的嚴寒。婉兒靠在軟墊上,小臉帶著倦意,很快沉沉睡去。陸羽柔把玩著銀針,望著窗外飛逝的雪景,若有所思。軒轅一刀抱著酒葫蘆,發出輕微的鼾聲。
阿月坐在穆之身側,清冷的眸光落在窗外。天墉城漸漸遠去,化為雪原上模糊的黑點。她微微閉上眼,體內冰魄真氣緩緩流轉,修複著連日征戰的疲憊與暗傷。那四縷銀發垂落肩頭,無聲訴說著代價。
穆之沒有看她,隻是靜靜地望著車窗外不斷後退的雪景。他的眼神看似平靜,思緒卻如同車外翻卷的風雪,回到了數日前,天墉城外,那座名為“攬月樓”的臨湖小築。
閃回:天墉城外·玄機宗攬月樓)
樓閣臨湖,窗外煙波浩渺,遠山如黛。室內茶香嫋嫋,沁人心脾。
穆之與一位身著星紋玄袍、麵容溫潤如玉的中年男子相對而坐。此人正是玄機宗宗主,百硯辭。雖已年過三旬,但歲月似乎並未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反而增添了幾分儒雅與深不可測的氣度。他手持玉盞,輕輕撥弄著茶沫,動作從容不迫。
“百宗主消息靈通,天下之事,幾無不知。”穆之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目光平靜地看向百硯辭,“孤某今日冒昧叨擾,實有一事,困惑多年,想向宗主求一個答案。”
百硯辭微微一笑,放下茶盞:“穆先生客氣了。玄機宗不過是以機關巧技,窺得天機一隅罷了。先生所問何事?但說無妨。”
穆之放下茶盞,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桌麵輕輕劃過,聲音低沉而清晰:
“十五年前,大雍北境,通縣李家村附近,曾有‘流熒’墜落於此。此事,宗主可知?”
百硯辭溫潤的笑容微微一凝,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他端起茶盞,又輕輕放下,動作依舊從容,但室內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流熒…”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追憶的飄渺,“天外隕星,赤紅如血,其光如晝,墜於北疆荒野…此事,玄機宗星盤確有記載。”
穆之目光如炬,緊盯著百硯辭:“然,流熒墜落後不久,李家村全村一百三十七口,儘遭屠戮,葬身火海,化為焦土。此事,宗主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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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硯辭沉默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玉盞邊緣。他抬眼看向穆之,眼神深邃如淵:“此事…,玄機宗亦有所耳聞。慘絕人寰,令人扼腕。”
“那宗主可知,”穆之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絲逼人的銳利,“是何人所為?為何屠戮無辜村民?那墜落的‘流熒’,又去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