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墉城西,暮色四合。一座深藏於幽靜園林深處的莊園——賞霞園,如同蟄伏的巨獸,在漸濃的夜色中更顯神秘莫測。高牆深院,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唯有風吹過古樹發出的沙沙聲,更添幾分肅殺與沉寂。
賞霞園最深處,一間書房內燭火搖曳,昏黃的光線勉強驅散角落的黑暗。一位年約五十多歲的男子端坐於寬大的紫檀木書案之後。他身著玄色錦袍,麵料華貴卻毫無紋飾,如同他此刻沉靜如淵的麵容。雙鬢已染微霜,麵容清臒,顴骨微突,更顯其輪廓的冷硬。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神——深邃如不見底的寒潭,平靜無波,卻隱隱透出一種久經磨礪、洞悉世事的滄桑與威嚴。然而,在這份深沉之下,若隱若現地流淌著一絲陰鷙與偏執,如同冰層下洶湧的暗流。他正是“劍尊”——昔日華威派劍宗魁首,那場內鬥失敗後幸存下來的梟雄,如今蟄伏於暗影之中,伺機而動。
書案之上,除了一方古硯、幾支狼毫,彆無他物,唯有一件東西占據著絕對的中心。那是一個非金非木的匣子,通體呈現出一種深邃、仿佛能吸收光線的漆黑。匣身表麵並非光滑,而是布滿了極其繁複、古老而神秘的紋路,這些紋路並非雕刻,更像是天然生成,在幽暗的光線下,隱隱有微弱的、如同活物般的幽光在其中緩緩流淌。它靜靜地躺在那裡,卻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氣息,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為之凝滯。這便是玄機宗秘製的“乾坤玉匣”!此刻,它如同一道無解之謎,緊閉著,隔絕著內裡可能蘊含的驚天秘密。
一名身著玄色勁裝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單膝跪於陰影之中,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劍尊,華威山傳來確切消息,齊書明…已死。穆之識破了他的陰謀,當眾揭露,被華威派廢去武功,打入死牢。”
劍尊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指節微微泛白。他並未立刻言語,深邃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漆黑的玉匣之上,仿佛要將它看穿。書房內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燭火偶爾爆裂的輕微劈啪聲。
閃回:五日前)
莊園書房內,手下送來一包藥材,劍尊拆開藥材,裡麵有一張字跡潦草的紙條這是他和齊書明的秘密聯絡方式):“事已成,玉鑰已出匣。今夜戌時三刻,來財客棧。黑袍人攜鑰至,務必接應!——齊”
劍尊當即派出心腹大弟子“曹彥華”,帶領三名精銳殺手前往接應。命令隻有一個:不惜一切代價,拿到玉鑰,確保黑袍人安全至少表麵上)。
當曹彥華等人去往來財客棧時,在小巷子裡發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躲在牆角,那人發現了曹彥華,拔腿就跑!曹彥華當機立斷,帶人衝了上去。在路過一個路口的時候,昏暗的光線下,他看見不遠處有一個身著黑袍的身影即齊書明派出的盜寶者)倒伏在地,氣息全無。不遠處還有兩道身影,似是一男一女,光線太黑,且以跑遠,他沒有看清楚。而另一個同樣穿著夜行衣的蒙麵人齊書恒派出來搶回乾坤玉鑰的人)正在逃跑!
電光火石間,曹彥華等人認定這蒙麵殺手是搶奪玉鑰的第三方!為了確保玉鑰不落入他人之手,更為了不留活口,曹彥華毫不猶豫,與手下同時暴起!數道淩厲的寒光瞬間撕裂黑暗!那蒙麵殺手猝不及防,甚至連慘叫聲都未及發出,便被數把利刃同時貫穿要害,當場斃命!
曹彥華迅速搜查兩具屍體。黑袍人身上空空如也!蒙麵殺手身上也僅有一些散碎銀兩和普通兵器,根本沒有玉鑰的蹤影!曹彥華心中大駭,立刻在巷子附近仔細搜尋,甚至掘開地麵浮土,依舊一無所獲!而那兩道黑影也不知所蹤。
曹彥華當機立斷,將兩具屍體草草掩埋在廟後荒地,清理掉大部分打鬥痕跡,隻留下一些看似江湖仇殺的線索,迅速撤離。事後,知府衙門的差役果然將此案當作普通的江湖仇殺處理,草草結案。
閃回結束)
回到現實。劍尊的手指停止了敲擊,緩緩收攏,指節發出輕微的脆響。他深邃的眼眸中,那絲寒芒並未消散,反而凝結成了冰冷的殺意。“玉鑰…丟了?”他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地底寒冰的摩擦,“彥華…你失手了?”
“弟子…無能!”跪地曹彥華身體伏得更低,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當時情況緊急,為防消息走漏,隻能…隻能如此處理,沒多想那一男一女才是關鍵。”
“廢物!”劍尊的聲音並不高,卻帶著一股令人骨髓發寒的威壓,“玉鑰…絕不會憑空消失!那兩個人!一定是他們…拿走了鑰匙!”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錦袍無風自動,一股無形的鋒銳之氣瞬間充斥整個書房,燭火劇烈搖曳,幾乎熄滅。他走到窗邊,背對著曹彥華,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那背影如同一柄出鞘半寸、欲飲血的古劍。
“派人去查!”劍尊的聲音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落,“動用所有眼線!盯緊天墉城內外所有可疑之人!尤其是…當日案發後,出現在來財客棧附近,或者在那片區域活動過的陌生人!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把拿走鑰匙的人找出來!我要知道…是誰!膽敢在老夫眼皮底下,截走了屬於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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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弟子遵命!”曹彥華感受到那股幾乎凝成實質的殺意與威壓,不敢有絲毫遲疑,深深叩首,隨即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陰影般消失在門外。
書房內,隻剩下劍尊一人,以及那無聲流淌著幽光的乾坤玉匣。沉重的寂靜再次降臨。
劍尊緩緩轉身,目光重新落在那漆黑冰冷的玉匣之上。那眼神中的殺意與暴戾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虔誠的熾熱與刻骨的執念。他緩步走回書案,伸出略顯蒼白卻骨節分明的手,極其輕柔地、如同撫摸情人肌膚般,撫過玉匣表麵那繁複神秘的紋路。指尖傳來的觸感冰涼刺骨,卻奇異地讓他心中的火焰燃燒得更加猛烈。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他低聲呢喃,聲音帶著一種穿透歲月的滄桑和壓抑不住的狂熱,“華威派…曾經威震中州的劍道聖地!祖師瀟湘子真人,一劍光寒十九州,何等風采!何等榮光!”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刻骨的恨意與不屑:“可恨那些鼠目寸光的氣宗蠢貨!隻知爭權奪利,排除異己!將我劍宗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十年前那場內鬥…他們倚多為勝,將我劍宗精英屠戮殆儘!汙蔑我等為叛逆!將瀟湘子祖師所傳的無上劍道斥為邪魔外道!他們…早已忘了祖師開宗立派的初衷!忘了劍鋒所指、所向披靡的無上榮光!”
他的手指猛地收緊,仿佛要捏碎那冰冷的玉匣,卻又在瞬間鬆開,動作輕柔得詭異。他俯下身,幾乎將臉貼在玉匣之上,眼中爆發出近乎瘋狂的光芒:
“玄陰真經…祖師晚年參悟天地至陰至寒之氣,融合畢生劍道精髓所創的《玄陰真經》!它就在這裡麵!就在這乾坤玉匣之中!”他喘息著,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隻要…隻要拿到那把鑰匙!隻要打開這玉匣…得到裡麵的真經…”
劍尊猛地直起身,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整個夜空,一股淩厲無匹的劍意不受控製地透體而出,攪得書房內氣流激蕩,燭火明滅不定!
“我就能參透其中玄陰劍煞的至高奧義!重鑄我劍宗不世鋒芒!我要用這柄劍,洗淨華威山的汙穢!斬儘那些背棄祖訓的氣宗鼠輩!讓瀟湘子祖師的無上榮光…重臨世間!”他的聲音如同雷霆,在封閉的書房內隆隆回響,帶著不容置疑的野心與偏執,“不止是華威派!我要讓整個武林…都匍匐在我劍宗的劍鋒之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野心與執念,如同最瘋狂的毒藤,在他心中瘋狂滋長蔓延。乾坤玉鑰的意外失蹤,非但沒有澆滅他的火焰,反而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激起了更猛烈、更不顧一切的欲望。他堅信,那把鑰匙,那枚承載著他全部野心的玉鑰,絕不會就此消失!它一定在某個地方,等待著被他找到!而那一天…就是他蟄龍升天,劍指乾坤之時!
夜色如濃稠的墨汁,徹底吞沒了天墉城。這座看似因武道大會而喧囂的城市,其平靜的表麵下,無數暗流已然開始洶湧奔騰。一場圍繞著乾坤玉鑰的腥風血雨,伴隨著劍尊那熾熱而瘋狂的野心,正悄然拉開它猩紅的帷幕。穆之一行人、劍宗餘孽、各方勢力…都將被卷入這深不見底的漩渦之中。前路,殺機四伏,步步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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