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馬蹄聲踏碎了柳條巷清晨的寧靜。穆之一行人風馳電掣般趕到陳曉旭租住的土坯房外時,兩名大理寺差役仍麵無人色地守在門口,巷子裡聚集的居民被衙役們遠遠隔開,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恐慌。
“大人!”差役的聲音帶著顫抖,“屋內血腥味極重…門…門是從裡麵閂上的!”
穆之眼神一凜,快步上前。破舊的木門緊閉著,門閂的位置清晰可見。他伸手推了推,紋絲不動。他俯身仔細檢查門軸和門板邊緣,沒有發現任何撬動或強行破壞的痕跡。窗戶是那種老式的木格窗,糊著泛黃的窗紙,此刻緊緊關閉著,窗框上的木插銷完好無損地從內部插著!
“撞開!”穆之沉聲下令。
“是!”兩名身材魁梧的衙役應聲上前,合力猛地撞向木門!
“砰!”一聲悶響!腐朽的門閂應聲斷裂!木門洞開!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如同實質般撲麵而來!瞬間充斥了每個人的鼻腔!
穆之屏住呼吸,第一個踏入屋內。
昏暗的光線下,狹小的土屋一覽無餘。一張破桌子,一張瘸腿的板凳,一個鋪著草席的土炕。而此刻,在冰冷的泥土地麵上,陳曉旭仰麵朝天,倒在一片已經半凝固的暗紅色血泊之中!
他的胸口正中央,赫然插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匕首深深沒入,直至刀柄!鮮血浸透了他胸前的粗布短褂,在身下洇開一大片刺目的暗紅!他的雙眼圓睜著!瞳孔放大!凝固著一種極致的驚愕與難以置信的恐懼!仿佛在生命終結的刹那看到了什麼無法理解的恐怖景象!
現場有明顯的掙紮痕跡!但範圍卻極其有限!就在屍體周圍不足三尺之地!泥土地麵被蹬踏得一片狼藉!幾道淩亂的拖痕混雜在血泊中!靠近土炕的牆角,有一小片被蹭落的牆皮!一張破板凳翻倒在血泊邊緣,斷了一條腿!然而除此之外,整個房間再無其他打鬥痕跡!桌子、土炕、甚至門後的水桶都完好無損!仿佛這場致命的搏鬥被死死地限製在了這方寸之地!
“婉兒!”穆之的聲音低沉而急促。
“是!師兄!”婉兒早已戴上薄皮手套,提著藥箱快步上前。她強忍著濃重的血腥氣,蹲在屍體旁,開始仔細檢驗。
穆之則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整個房間。門窗緊閉,從內閂死,無任何強行闖入的痕跡。這…是一間名副其實的密室!凶手是如何進來的?又是如何離開的?
“師兄!”婉兒的聲音帶著凝重,“死者陳曉旭,死亡時間應在昨夜後半夜,寅時左右!比蘇沐清遇害的時間要晚!”
穆之瞳孔微縮。時間有間隔!
婉兒繼續道:“致命傷是胸口這柄匕首!直刺心臟!一擊斃命!傷口邊緣整齊,角度垂直向下!符合近距離正麵刺入的特征!”她小心翼翼地檢查匕首的刀柄和握持部位,“這匕首很普通,是碼頭船工常用的工具刀!經初步比對,與陳曉旭隨身攜帶的那把完全一致!”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死者緊握的雙手上:“死者指甲縫裡有少量泥土和血跡,符合掙紮時抓撓地麵所致。但是…”婉兒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絲驚疑,“在他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縫深處,我發現了幾根極其細微的絲線碎屑!”
她用小鑷子,極其小心地夾出那幾根幾乎肉眼難辨的絲線碎屑,放在一塊乾淨的琉璃片上。絲線呈深紫色!質地極其細密光滑!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一種內斂而華貴的光澤!
“這絕非陳曉旭這種船工能接觸到的衣料!”婉兒肯定地說道,“這絲線更像是上等的雲錦或蘇杭最頂級的織金錦!”
穆之心中警鈴大作!深紫色!頂級絲線!這與蘇沐清的身份以及她可能接觸的達官貴人高度吻合!
婉兒繼續檢查:“死者手臂、肩部有幾處輕微的抓痕和淤青,符合被短暫控製掙紮時留下的痕跡,但並不嚴重,不足以致命,甚至不足以完全限製其行動…”這解釋了為何掙紮痕跡如此有限!凶手力量極大!動作極快!在極短時間內就製服了陳曉旭並一擊斃命!陳曉旭幾乎沒有太多反抗的機會!
“等等!”婉兒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屍體右側,靠近翻倒板凳的血泊邊緣!那裡,泥土地麵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出一點極其微弱的銀光!
“師兄!你看!”婉兒指向那裡。
穆之立刻蹲下身,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在暗紅的血泊邊緣,半凝固的泥土中,赫然嵌著一小塊銀白色的金屬!他小心地撥開覆蓋其上的泥土和血汙…當那東西完全顯露出來時,穆之的呼吸猛地一窒!
那並非一小塊金屬!而是一錠完整無缺的銀元寶!元寶呈馬蹄形!通體銀白!在昏暗的光線下依舊散發著溫潤而內斂的光澤!更令人心驚肉跳的是,在元寶的底部,清晰地鏨刻著兩行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