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燭火在紫檀木燈架上跳躍,將太子李顯與宰相張居中的身影投在牆上,拉長晃動,如同蟄伏的巨獸。檀香嫋嫋,卻驅不散空氣中彌漫的凝重與一絲血腥氣殘留的寒意。
“有意思…”太子李顯放下手中的密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銳利如鷹隼,“孤穆之…竟真把武王…逼到了這般田地!削爵圈禁…形同廢人!好!好手段!”
張居中端坐於下首太師椅上,麵容沉靜如古井,唯有一雙深邃的眼眸在燭光下閃爍著難以捉摸的光芒。他撚著花白的胡須,緩緩道:“殿下,武王非是易與之輩。此番雖遭重創,根基卻未全毀。其母萬貴妃深居後宮,心思叵測。西境雖兵權被削,然其多年經營,黨羽盤根錯節,豈會甘心引頸就戮?”
太子眼中寒光一閃:“舅舅是說…武王會反?”
“狗急尚跳牆。”張居中聲音低沉,帶著洞悉世事的滄桑與沉重,“何況是曾手握重兵、覬覦大位的親王?圈禁削爵,此等奇恥大辱,足以令其鋌而走險!更何況萬貴妃豈能坐視親子永困樊籠?‘潛龍’之謀,恐非虛言!”
太子猛地站起身,在鋪著厚厚絨毯的地上來回踱步,蟒袍下擺帶起一陣微風。“舅舅言之有理!”他停下腳步,眼中殺機畢露,“本宮即刻傳令五城兵馬司!嚴密監控京畿各營!尤其是原屬武王係的驍騎營、神機營!一有異動,格殺勿論!”
“殿下英明。”張居中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然京畿之外,西境乃至可能潛伏於暗處的力量,亦不可不防。”
“本宮明白!”太子沉聲道,“此事本宮會密令暗衛,加緊探查!絕不給他們絲毫喘息之機!”
他踱回案前,目光落在“穆之”二字上,眼神複雜。“孤穆之…”太子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意,“此人倒真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快刀!不僅斬了韓林輝,斷了武王一臂,竟還舉薦了盧俊峰…這步棋走得妙啊!”
張居中抬眸:“殿下欲用此刀?”
“刀自然要用!”太子眼中精光一閃,“但要看握在誰的手裡!更要看這把刀是否隻認一個主人!”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本宮得親自去會會這位大理寺卿!”
卿月郡主府·靜雪軒
靜雪軒內,藥香淡淡。阿月靠坐在窗邊軟榻上,銀絲纏繞的青絲在晨光下泛著微光,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神好了許多。穆之難得休沐,正坐在一旁,低聲與她說著朝中趣聞,試圖驅散些沉船案帶來的陰霾。
“郡主!孤大人!”管家略帶急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太子殿下駕到!”
穆之與阿月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驚詫。太子怎會突然親臨?
不及細想,穆之立刻起身整衣,阿月也在侍女的攙扶下起身相迎。
太子李顯一身杏黃常服,氣度雍容,在幾名侍衛簇擁下步入靜雪軒。他臉上帶著溫和笑意,目光在穆之和阿月身上掃過,最終落在阿月臉上時,那笑意似乎凝固了一瞬!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其複雜、難以言喻的光芒!仿佛看到了什麼既熟悉又遙遠的東西!那目光帶著探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恍惚,甚至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悸動!
穆之心頭猛地一凜!如同被一根無形的針刺了一下!他不動聲色地側身一步,恰好將阿月擋在了自己身後!
“臣孤穆之林汐月),參見太子殿下!”兩人躬身行禮。
“免禮免禮!”太子瞬間恢複了常態,笑容和煦,上前虛扶,“孤卿,郡主,不必多禮。今日孤冒昧前來,實是聽聞郡主玉體欠安,又感念孤卿此次整頓朝綱,居功至偉!特來探望與道謝!”
“殿下言重了。”穆之聲音沉穩,“此乃臣分內之事,不敢居功。郡主亦隻是風寒未愈,勞殿下掛念,臣等惶恐。”
太子在主位落座,目光再次掃過阿月,那絲探究與恍惚似乎又深了幾分。他端起侍女奉上的茶盞,輕啜一口,狀似隨意地問道:“郡主這氣色看著是好多了。隻是這銀絲…倒是彆有一番風致…”他的目光仿佛黏在了阿月鬢角那幾縷月光凝結般的銀絲上!
阿月微微垂首,聲音清冷:“謝殿下關心。些許病容,不足掛齒。”
穆之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太子對阿月的關注太過異常!那眼神絕非簡單的關切或欣賞!那是一種帶著強烈探究欲,甚至一絲隱秘占有欲的目光!
“孤卿,”太子放下茶盞,目光轉向穆之,笑容依舊溫和,眼底卻多了一絲銳利,“此次沉船案,你做得很好!不僅洗刷了沉冤,更替朝廷拔除了一顆毒瘤!孤甚為欣慰!”
“殿下謬讚。”穆之躬身。
“孤卿,”太子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不容置疑的親近與壓力,“如今朝局紛亂,暗流洶湧。武王雖敗,餘孽未清。孤需要真正能擔大任的股肱之臣!孤卿可願助本宮一臂之力?共謀社稷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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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赤裸裸的招攬!
穆之抬起頭,迎上太子那雙看似溫和卻暗藏鋒芒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清晰而堅定:“殿下,臣身為大理寺卿,職責所在,便是秉持律法,守護公義。為了百姓安寧,國家昌盛,臣自當鞠躬儘瘁,死而後已!此心此誌,天地可鑒!”
沒有直接拒絕!卻也沒有應允!隻言職責!隻言公義!
太子臉上的笑容瞬間淡了幾分!眼底那絲溫和被一層冰冷的寒霜取代!
“鞠躬儘瘁…死而後已…”太子緩緩重複著這八個字,聲音帶著一絲玩味,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孤卿這是第二次拒絕本宮了。”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穆之,眼神銳利如刀鋒,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重壓:“本宮不希望有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