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坐在馬車裡,半闔著眼,修長的指尖緩緩摩挲著的銀質長命鎖。
這小巧精致的長命鎖似乎被主人珍視地把玩過很多次,其上的瑞獸麒麟泛著光。
紅繩在骨節分明的冷白手腕上繞著圈,打成一個小小的死結。
在大周,這是稚子才會戴的小玩意。
此刻卻不知為何,牢牢拴在一個冷漠強勢的男人手上。
這隻修長寬大的手握過劍、殺過人,沾染的鮮血無數。
然而在觸及這枚小長命鎖時,竟隻是小心翼翼的輕撫。
就好像力氣用的大了點會碎掉一樣。
“王爺,到王府了。”
薛奉雪睜開眼,放下手腕上卷起一點的袖子,下了馬車。
王府內燈火通明,偶爾還有嬉笑聲傳來。
“本王進宮的這段時間,王妃在做什麼?”
吳管家意識到靖王是在問他話,忙道:“也沒做什麼,跑去廚房又要了碗雪梨,吃完就讓下人把兩隻兔子抱到屋子裡玩了會,沒叫它們上榻。”
“這會兒,應當是在玩葉子牌。”
薛奉雪沒說什麼,“嗯”了聲,又道:“晚飯給他吃了嗎?”
吳官家一邊伸手接過靖王的披風,一邊事無巨細地回答:
“王妃說不餓,但奴才記著王爺的吩咐,讓廚房燉了雞湯,現在還在火上燉著。”
“讓廚房端上來吧,本王和他一起。”
“是。”
院子裡。
檀玉頭上還插著好幾朵粉紅的小花,襯的那張臉更是嬌嫩。
他挽著袖子,露出纖細瑩白的胳膊。
一隻腳踩在自己的椅子上,笑著指著苦大仇深的元寶,“你輸了,快點哦。”
元寶認命的讓一旁的下人往自己頭上戴了朵紫色的喇叭花,本就圓的臉更顯得有點憨。
“王妃……彆笑了好不好,您已經笑了一刻鐘了,小心嗓子痛啊。”
顧七蒙著麵,整個人黑壓壓坐在那裡。
頂著頭上五顏六色的花,一板一眼道:
“王妃,保護嗓子,很重要。”
偏偏他這個人老實話少,玩葉子牌總被套路,輸的最慘。
所以,哪怕眉心猙獰的那道刀疤讓他看起來很不好惹,但滿頭花朵隨風搖擺,倒顯得他格外的好笑。
檀玉笑點本來就低,顧七麵無表情地頂著滿頭花一說話,他就更想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檀玉指著顧七,笑出淚花。
微微上翹的眼尾泛著紅。
如此鮮活靈動的漂亮模樣,恰好落在門外的靖王眼裡。
吳官家大氣都不敢喘,默默退下了。
而檀玉也沒有注意到
——就在他笑的不能自已,沒忍住臉埋在胳膊上時,
身旁的顧七和元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跪在地上,一句話都不敢說。
薛奉雪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二人如臨大赦,悄無聲息離開。
檀玉笑了好一會兒,忽然發現四周是詭異的安靜。
他以為自己把顧七說難過了,想了想,抬頭一邊用袖子擦笑出來的眼淚,一邊出聲安慰道:
“我逗你玩的顧七,其實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好……”
話音戛然而止。
靖王靜靜坐在對麵,漆黑的眼眸裡毫無波瀾,修長冷白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擺弄著桌子上的葉子牌。
不知道看了多久。
檀玉心虛地抿了抿唇,小聲喚道:“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