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疏意聽清周厭的話,瞳孔一縮。
轉過頭看去,周厭臉上的神情全然不似作偽。
瞬間他隻覺得從頭到腳被一盆冰水澆下,涼透骨髓。
“是麼?”
檀疏意聲音顫抖,藏在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咬著牙一字一句道:“連你也這麼想。”
周厭垂眸,欣賞了一會兒他的崩潰,才輕笑一聲:“開玩笑的,彆當真。”
語氣輕慢,哄他玩一樣。
檀疏意根本不敢深想,隨口“嗯”了聲,推開周厭的胳膊:“我去找位置坐了。”
周厭也沒說什麼,他抱著雙臂看檀疏意假惺惺地在屋子裡轉了幾圈,然後找了一個離檀玉不遠不近的位置
——就在檀玉的左後方。
果然,出去了一圈回來,也還是那麼蠢。
直到檀疏意坐下,四周的人這才注意到他。
彼此麵麵相覷,場麵難得靜默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方才那一幕檀疏意看去了多少。
氣氛莫名有些尷尬。
因為他們先前對檀疏意也是如此狂熱的追捧。
賜婚聖旨剛下來時,所有人都以為檀疏意要嫁給凶名在外的靖王,不免為他的生死捏一把汗。
麵對他們的擔憂,檀疏意隻是笑笑,然後說:
“放心,我應當還會同大家一起讀書的。”
其餘的他們再問,檀疏意就怎麼都不肯多說了。
等到大婚那日,他們居然真的在賓客裡發現了檀疏意的身影。
檀疏意如往常一樣站三皇子身後,還笑意盈盈同他們打招呼。
拜堂時靖王沒有出麵,新娘子也隻是簡單地被兩個嬤嬤扶著跨了個火盆,就急匆匆送入洞房。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們才得知原來檀疏意還有一個病秧子兄長。
隻是因為身體太弱,一直不曾露麵。
又因陛下的賜婚聖旨上隻寫了檀家少爺,既然有檀玉這個大少爺在前,那檀疏意自然也就不必攪進去了。
難怪當時檀疏意沒有特彆大的情緒波動呢。
婚宴結束時,他們還曾聚在一起賭過“檀府大少爺會在靖王手底下活過幾日?”
所有人都覺得最多不過三日,然後又去問檀疏意的想法。
檀疏意說:“恐怕一夜都難。”
“我這個兄長性格懦弱不討喜,在家中的時候就時常惹爹生氣,靖王殿下脾氣又不好……”
檀疏意欲言又止,麵露憂愁,歎了口氣。
“我隻盼他能多活幾日,也許有朝一日可以幫助他從王府裡回家去。”
當時他們怎麼說的來著?
好像是誇檀疏意人美心善吧……?
記不清了。
眼下,檀疏意自顧自收拾著書本,和從前那副矜傲的模樣彆無二致。
有人看不過去,走上前搭上檀疏意的肩膀:“疏意,王妃在這裡,你怎麼不去和自己兄長打個招呼?”
檀疏意整理的動作一頓。
繼而緩緩抬起頭,看向問他話的那個人。
此人是朝中兵部侍郎的小兒子,之前為了追捧檀疏意,曾送過他一方價值連城的硯台。
那時檀疏意還看不上這些東西,收到時隻是草草謝了謝,朝他笑了下,這人就高興的不得了。
可現在,這人竟然明裡暗裡替檀玉說話。
……
到底是因想巴結檀玉背後的靖王,還是想引起檀玉的注意?
檀疏意希望是前者。
可要他和檀玉打招呼,如何打?
檀玉已經是靖王妃,他不過是一侍郎的兒子,難道要自己在這麼多人麵前對檀玉做小伏低嗎?
那兵部侍郎之子見檀疏意沒反應,以為沒聽見,又出聲道:“疏意?”
檀疏意將手中揉皺的紙放在書案上,而後垂下眼簾,溫聲細語道:
“不了吧,兄長是靖王殿下的人,何等尊貴?我這樣的身份,還是不去討嫌了……”
這話要說完不說完,語氣低落,故意留出給人遐想的口子。
再結合先前檀侍郎被打沒了半條命一事,眾人心中難免有了揣測:
檀疏意莫不是在害怕?
聽這口氣,是靖王妃這個兄長一朝飛上枝頭後,仗著靖王的權勢欺負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