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的饑餓將石台上的祭品喚醒。
檀玉從早上到現在隻喝了一碗稀得幾乎沒有米的粥,除此之外連口水都沒喝,飽滿的嘴唇已經乾的起皮。
“水……”
被邪神接二連三的嚇暈,已經是心力交瘁。
半人蛇漆黑的瞳孔微微轉動,聽不清他的呻.吟,於是緩緩俯身側過頭,將耳朵貼近小新娘的嘴巴。
冰涼的墨發垂落在臉上,檀玉已經跟不上害怕,“給、給我……水……”
“好餓,餓。”
祂聽懂了。
祂低頭,伸出蛇信在小新娘的臉上舔了兩下。
意思是彆急,他出去找。
在此之前,為了防止自己的小祭品逃跑,邪神在巢穴門口布下了陣法。
沙沙沙的聲音很快離開。
檀玉眼皮又半闔上。
他根本沒有力氣逃跑。
南山很大,這裡是山頂。
若是檀玉跑出去,即使僥幸沒有被邪神捉到,也會遇上其他危險。
他隻能賭,賭邪神會照顧他。
祂的速度很快,幾乎是幾息之間,一條巨大的半人黑蟒便爬了回來。
山上有泉水,邪神找到了那群村民留下的祭祀的陶罐,接了一罐子水。
粗長有力的尾巴卷著獵物,丟到地上。
這幾隻兔子和野雞都是被蛇尾硬生生勒死的。
檀玉咕咚咕咚喝了好多水,才覺得緩過來。
他下巴上染著亮晶晶的水珠,看向男人的表情終於沒有那麼的恐懼。
“謝,謝謝……”
祂露出一個輕笑,然後伸手拎著兔子耳朵,將沒有扒皮的新鮮死兔子獻寶似地送到小新娘麵前。
“吃。”
邪神不會眨眼,黑漆漆的瞳孔仍然帶著非人感:“吃完,就不餓了。”
祂很強大,能夠輕易奪走村民的生命。
可是最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不是邪神的脾氣——
而是祂以人類的麵容麵對檀玉時,那種有意無意透露出的動物性。
檀玉看著祂手中被活生生勒死的兔子,瑟縮了一下。
“不、不要……”
邪神似乎不明白這個小祭品為什麼還在恐懼,祂微微蹙眉,丟掉兔子,撿起死去的野雞。
重複了剛剛的動作。
男人歪了歪腦袋:“吃?”
檀玉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細看下他蒼白的嘴唇都在微微發抖,隻能試探性大著膽子看了眼麵前的半人蛇。
祂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裡隻感到單純的疑惑,並沒有被拒絕產生的憤怒。
檀玉不知不覺鬆了口氣。
少頃。
他終於鼓起勇氣,抱著雙膝很小聲地和祂解釋:“我不能吃生肉,咬不、不動。”
“而且,我吃生的……會,生病。”
“咬不動,不能吃?”
邪神微微皺眉,視線落在麵前嬌小瘦弱的漂亮祭品身上。
祂沒有猶豫,直接伸手掰開檀玉的嘴巴。
修長冰冷的指尖摸到了祭品鈍鈍的、小小的,沒有任何殺傷力的一口牙齒。
邪神收回手,沉默了。
麵前的小新娘看起來很脆弱,露在衣裳外麵的胳膊和小腳都白得晃眼,祂覺得檀玉像朵下雨天裡陰鬱的小白蘑菇。
這樣想,好像很合理。
祂腦海裡閃過幾幀畫麵,幾千年前那群來打獵的人類進食前便經常生火。
有好幾次他們離開,火堆還燒著。
為了防止南山失火,尚未化形的大蛇沒有辦法,隻能盤踞在火堆旁邊,用尾巴尖揚土將火撲滅。
所以當檀玉提醒祂時,祂很快就明白。
蛇尾卷起地上的兔子和野雞,輕輕擺了擺:“你吃,要烤熟?”
祂很好說話,看起來不像是那種很殘暴的邪神,相反,幻視村頭的那隻聽話的大狗。
檀玉的勇氣又回來了一點。
他輕輕點了點頭,“嗯……生火,我、我自己來。”
因為結巴,檀玉說話很慢。
這麼多年村子裡除了蕭羽沒有一個人有耐心聽完他說話,可是眼前的邪神卻有極好的耐心。
檀玉蹲下身,撿起地上的兔子:“可以麻煩您找、找點乾的,柴嗎?”
祂看著小祭品的指尖落在沾了灰塵的死兔子身上,不知為何,莫名有些不滿。
就好像……
在巨蛇的心裡,小祭品不應該做這些活似的。
但沒有辦法——
祂是一條蛇,蛇不會生火,也不懂正常人類該如何進食。
幾千年來,這條巨蛇幾次少有的模擬同類進食也十分簡單粗暴。
捉到野豬、狼等獵物,尾巴一卷活生生勒死,再整個吞進腹中即可。
祂還是一條小蛇的時候就跟彆的同類不一樣,自破蛋而出的那一刻,便已經有了更高等的意識。
祂不會饑餓,從不交配,離群索居。
這種不同,大概也是為什麼邪神能夠修行百餘年便長出蛟龍的角,即使被剜去妖丹、剝皮抽骨也沒有徹底死去的原因。
檀玉的爹娘死的早,他從小自己一個人長大,不論是生火還是做飯都信手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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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邪神的法術幫助下,火堆生起。
檀玉拿起剩下的半罐子水架在上麵。
趁著燒水,他大著膽子央求邪神,幫他拔掉野雞的毛,去掉內臟,然後將兔子的整張皮剝下來。
“可、可以嗎?求求您。”
小新娘的語氣很軟,嗓音也很悅耳,祂很高興檀玉不那麼怕自己。
蛇尾親昵地一圈圈輕輕纏繞在檀玉身上,黑色緊密的鱗片冰涼。
祂上半身溫度滾燙,圈住檀玉後用蛇信舔了舔祭品細膩雪白的臉頰,意思是很樂意效勞。
檀玉其實很怕蛇。
所以當粗壯的、冰涼的蛇尾纏繞上腳踝的時候,那種滑膩膩、頭皮發麻的感覺讓他難受。
可怕惹祂生氣,還是硬著頭皮沒敢掙紮。
邪神很滿意小新娘的態度,指尖捏著檀玉軟乎乎的臉頰,張開嘴輕輕咬了咬。
祂的人形口中仍然有蛇的尖牙,檀玉整個僵住。
他不知道這蛇有沒有毒,真的怕一個不小心把自己臉劃破。
……
嘗到了小祭品軟軟的臉頰肉,邪神心情十分不錯。
祂拖著長長的粗壯尾巴將獵物卷到洞口,親力親為,開始處理兔子和野雞。
這二者之中兔子最好處理,皮隻需要蛇尾尖一劃就能完整撕掉整張皮毛。
流出的血不會浪費,可以是蛇的食物,
而輪到野雞,拔毛拔得邪神英俊的麵容都有幾點扭曲。
骨節分明的大手一抓一大把雞的羽毛,通通都丟到一旁。
洞口的雞毛漫天飛舞,檀玉打了個噴嚏,抬頭一看。
半人蛇麵色沉重,拎著野雞的脖子,祂那漆黑如瀑的墨發上還掛著一根鮮豔的尾羽。
看起來格外滑稽。
“……”
其實檀玉很想問祂為什麼不用法術,但怕問出來邪神發怒,還是選擇乖乖閉嘴了。
這裡條件簡陋,沒有調料調味,也沒有油,兔子和雞烤起來都格外難吃,還有股難以言喻的肉.騷.味。
但好歹是肉——
那可是村子裡許多人家逢年過節都吃不上幾口的肉啊。
更不要說檀玉因為身體原因不能打獵,平時根本吃不到這些。
看小祭品吃的很香,蒼白的臉頰也恢複了幾分血色,邪神終於放心了。
祂慢吞吞爬過來,用尾巴把檀玉輕輕圈住,充滿占有欲的姿態,淡色的薄唇貼著他的耳朵,用蛇信子舔來舔去。
檀玉好像摸清楚了這位邪神的脾氣。
祂真的很好說話,也很安靜,隻是看起來嚇人些。
到了晚上睡覺之前,檀玉又央求祂帶自己去水邊洗漱。
祂點了點頭。
檀玉本以為對方會用尾巴把他卷起來,沒想到邪神竟然直接俯身,雙手將他打橫抱起來。
乍然一貼上屬於雄性的滾燙光裸的胸膛,檀玉整張臉都紅了,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果然還是蛇,完全不懂什麼是保存距離。
祂沒有察覺到祭品突如其來的羞赧,而是趁著檀玉清醒,緩緩點評:“太瘦了。”
祂希望小新娘能夠懂得這個道理,然後在進食的時候多吃一點,不然無法抵抗漫長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