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機械墳場的量子墓誌銘4400
鏽蝕蒸汽的記憶突觸）
b12區的金屬穹頂正在滲血。
葉雲天的戰術靴碾碎結晶狀的納米塵埃，那些泛著珍珠母光澤的顆粒剛觸碰到義肢關節，齒輪間便溢出淡粉色蒸汽——那是封存百年的母性荷爾蒙與機械潤滑油發生的鏽蝕反應。阿鏡的光學眼突然爆閃紅光，全息屏上跳出一串警告：「檢測到腦波共振頻率，與雙生花核心的情感模塊匹配度87。」
數百台育兒機器人如石化的聖像群，合金膝蓋嵌入混凝土的裂痕裡，機械臂永遠保持著45度獻花角。他們掌心的塑料康乃馨早已碳化，花瓣邊緣的「母親節快樂」字樣裂成鋸齒狀，唯有眼部的紅色傳感器仍在整點閃爍，像被囚禁在琥珀中的遠古心跳。葉雲天蹲下身時，義肢關節發出液壓哀鳴，驚飛了一群以納米顆粒為食的熒光甲蟲，它們翅膀上的生物電紋路，竟組成了無數個「媽媽」的全息殘像。
「這些是『母巢計劃』的遺棄品。」阿鏡的觸須掃過某台機器人的後頸接口，那裡凝結著藍紫色的生物磁場結晶，「2135年首批情感模塊植入實驗體，每個機器人都儲存著同一段海馬體記憶......」
全息影像突然在廢墟中炸裂開。成百上千個相同的場景同時播放：紮著雙馬尾的小女孩踮腳接過康乃馨，穿白大褂的女性指尖劃過她的發梢——葉雲天瞳孔驟縮，那是月璃的實驗室白大褂，左胸彆著的工牌編號0714，正是小夏機械首飾盒的出廠代碼。警報聲中，畫麵突然雪花紛飛，月璃的背影被氣閘門吞噬，小女孩追著關閉的艙門奔跑，辮子上的康乃馨脫落，在失重環境中旋轉成發光的漩渦，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星艦外的蟹狀星雲。
「等等......」葉雲天按住阿鏡的掃描鍵，「她彆花的方式不對。康乃馨應該彆在左胸，象征母親在世......」話音未落，所有機器人的頭部突然同步轉動，陶瓷眼珠發出細碎的摩擦聲，機械臂齊刷刷指向他胸前的共生藻——那些珊瑚狀的生物電路正隨著心跳發出微光，葉脈間流動的竟然是月璃實驗日誌裡記載的「記憶露水」。09的機器人喉管裡，表麵纏繞著粉色光纖，像被凍結的臍帶。當葉雲天用鑷子夾起它時，整座墳場的納米塵埃突然活了過來，它們在光束中聚合成月璃的半透明輪廓，隻是她的眼底泛著機械特有的冷光，手指顫抖著將康乃馨彆進小夏頭發：「寶貝，媽媽明天就回來。」畫麵突然扭曲，月璃的白大褂被火焰點燃，她將金屬盒塞進小夏手中，盒蓋上的0714字樣正在融化：「如果媽媽沒回來，就把它種在......」
刺耳的電磁脈衝突然撕裂神經接口，葉雲天跪倒在地，看見月璃最後的實驗記錄在視網膜上燃燒：「情感調節分子的副作用已不可逆，小夏的機械義肢開始生長植物根係。但她不知道，每次注射的康乃馨露水，都含有我的端粒酶碎片......」影像在此處崩潰成數據流，唯有「共生」二字以量子態反複重組，如同一顆不斷分裂的種子。
阿鏡的觸須突然刺入地麵，機械墳場的混凝土下傳來蜂鳴般的共振。葉雲天這才注意到，所有機器人的掌心都有灼燒的掌紋——那是母親們撤離時用高溫焊槍留下的傷痕，試圖銷毀這段被詛咒的記憶。當第一滴鏽蝕蒸汽從他的義肢關節滴落，接觸納米荷爾蒙的瞬間，整座墳場突然響起齒輪轉動的哢嗒聲，數百台機器人同時抬起手臂，掌心的碳化康乃馨裂開，長出帶著金屬光澤的幼苗，根係吸收著蒸汽中的記憶碎片，花瓣上浮現出月璃與小夏的腦波波形。
「看穹頂。」阿鏡的聲音帶著電子顫音。
葉雲天抬頭，看見星艦廢墟的金屬穹頂上，納米顆粒正在編織巨大的康乃馨全息圖。花瓣由小夏的童年照片拚成，花蕊處旋轉著月璃的實驗日誌片段，而花心深處，赫然懸浮著一枚正在生根的機械首飾盒——那是小夏十二歲那年，在火災中緊緊攥著的「母親節禮物」。
第二節母巢級生態艙的死亡授粉基因銀行·菌絲網絡的逆向侵蝕）other」的燙金字母。
葉雲天的脈衝槍在手中發燙，槍管被共生藻纏繞成翡翠色。生態艙頂層的基因銀行裡，腐葉與鐵鏽的氣息濃得化不開，戰術手電的光束掃過排列整齊的基因儲存罐，每個罐子裡都漂浮著熒光植物的幼苗，它們的根係正穿透玻璃，將人類的基因樣本絞成碎末。突然，某排罐子劇烈晃動，深紫色菌絲如血管般爬滿罐體，葉雲天認出那是「根係之刃」的標記——植物反抗軍用來侵蝕機械的共生藻變種。
「第三區防禦係統已癱瘓。」阿鏡的紅光掃過天花板，「生命體征掃描顯示，目標正在中央培養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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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整麵牆突然爆裂。葉雲天被氣浪掀翻，後背撞上基因冷凍櫃，櫃門上的全息標簽閃爍著：「艾琳·陳，首席生態學家，2147年母巢計劃參與者」。他瞳孔驟縮，這個名字與月璃的實驗日誌筆跡完全一致——原來月璃的真名，是為躲避追捕而偽造的身份。
中央培養艙裡，17年前就該死去的康乃馨幼苗，此刻正以機械般的精確性舒展花瓣。血紅色的齒輪狀花蕊每轉動一圈，就有淡粉色霧狀物質溢出——那是提純後的母性荷爾蒙，與機械墳場的納米顆粒擁有相同的分子結構。更駭人的是，培養艙底部堆積著數十具骸骨，他們的手骨都保持著托舉姿勢，胸腔裡長出水晶般的植物幼苗，根係纏繞著破碎的育兒機器人零件。
「葉少校，看這個。」阿鏡的觸須指向監控殘骸，破損的屏幕上，戴著兜帽的身影正在將手掌按在基因庫大門上。當兜帽滑落時，葉雲天看見一張與艾琳有七分相似的臉，左眼角爬著機械紋路——那是「終端病」的晚期症狀，患者的神經係統會被機械義肢逆向侵蝕。更令他窒息的是，少女的脖頸後凸起一塊菱形植入體，上麵刻著與小夏相同的生物電條形碼。
夏娃。小夏的戰鬥代號。
培養艙突然發出刺耳警報，康乃馨的花瓣開始高速旋轉，齒輪花蕊擠壓出暗紅色液體。葉雲天這才看清，那些液體裡懸浮著微型齒輪，每個齒輪上都刻著「other」的循環代碼。當第一滴液體滴落在地，金屬表麵立刻長出藤蔓狀的共生藻，它們的葉脈裡流動著與小夏義肢相同的記憶露水。
「她不是在破壞基因庫。」阿鏡的機械音帶著罕見的遲疑，全息屏展開夏娃的腦波掃描圖，「她的前扣帶皮層活動頻率，與2147年艾琳啟動生態缸計劃時完全一致......她在尋找自己的基因碎片。」
葉雲天的義肢突然傳來灼燒感，他這才發現，共生藻正在吸收空氣中的母性荷爾蒙，沿著血管向心臟蔓延。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七歲的小夏舉著塑料康乃馨追著他跑，月璃在實驗室裡偷偷抹眼淚，實驗日誌的最後一頁寫著：「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請告訴小夏，康乃馨的花語不是離彆，而是——」
一聲巨響打斷回憶。世界樹的根係撞破天花板，翡翠色菌絲如巨蟒般纏繞基因儲存罐，將整個空間切割成無數密封艙。葉雲天在菌絲迷宮中狂奔，靴底碾碎的不僅是基因粉末，還有人類延續的希望。當他終於抵達中央控製台，看見的卻是夏娃正在將自己的機械手臂插入世界樹接口，她的皮膚下，齒輪與葉脈正在共生。
「他們想讓我變成一棵不會死的樹。」夏娃沒有回頭，機械指節敲擊著控製台，「用母親的克隆體當養料，用我的基因當根係，永遠困在這艘該死的星艦裡......」
控製台突然亮起紅光，數百個全息窗口同時彈出，每個窗口裡都播放著同一段錄像：艾琳穿著防輻射服，懷抱著金屬盒衝進基因庫，身後是熊熊燃燒的實驗室。「小夏，媽媽騙了你。」她的聲音帶著量子失真，「生態缸計劃的真正目的，是用植物保存人類情感......因為我們的基因在抗拒機械飛升......」
畫麵突然切換到手術台。年幼的小夏躺在上麵，機械義肢正在被共生藻覆蓋，艾琳舉著注射器的手在顫抖：「這種康乃馨露水含有我的端粒酶，能讓你的意識寄生在植物裡......這樣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