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裂隙彼端的無時間之境
陽陽踏入那片扭曲光影的瞬間,感受到的並非預想中的冰冷或灼熱,而是一種極致的「空無」。像是沉入了一層沒有溫度、沒有聲音、沒有方向的粘稠果凍,連他揮舞的小手都帶不起一絲漣漪。破碎花瓶的藍光在他身後閉合時,最後映入眼簾的是父親驚惶伸出的手,那隻手的輪廓被拉成了一條細長的光帶,如同被拉長的蜂蜜。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
他不知道自己「漂浮」了多久,或許是一瞬間,或許是永恒。沒有饑餓,沒有困倦,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可有可無。他能「看到」周圍流動著斑斕的光帶,像爸爸書房裡全息星圖上的星雲,卻又更加柔軟,觸手即散。偶爾有細碎的光點擦過他的皮膚,帶來一陣麻癢的暖意,像是媽媽變種人能量輕撫時的感覺。
他曾試圖呼喊,卻發現聲音無法傳播,隻能在喉嚨裡發出悶悶的回響。他開始害怕,蜷縮起小小的身體,閉上眼。就在這時,一股熟悉的能量包裹了他——那是從他口袋裡漏出的、花瓶碎片殘留的微光,此刻正像活物一樣纏繞著他的手腕,發出穩定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動。
「滴答...滴答...」
一種奇特的韻律在他體內響起,不是耳朵聽見,而是靈魂深處的共鳴。碎片的能量似乎在他體內搭建了一個小小的「巢」,將外界的時空亂流隔絕在外。他的身體、他的心跳、他的細胞,都在這股能量的影響下,悄然進入了一種奇異的「停滯」狀態。
第二節:2025年的陌生花園
當陽陽再次睜開眼時,強烈的陽光讓他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鼻尖縈繞著濃鬱的花香,不是十二年前客廳裡的古檀木味,而是一種混合了「月光玫瑰」和「星塵蕨」的、屬於雲深居後花園的獨特香氣。
他發現自己正坐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麵前是一株巨大的、他從未見過的樹——樹乾呈現出水晶般的質感,枝葉間流淌著點點熒光,像是把夏夜的星空種進了樹冠裡。「時光橡樹...」他模糊地想起爸爸曾提起過這種在他消失後才培育成功的轉基因植物,但那時他還太小,並未放在心上。
「陽陽?」一個略帶遲疑的女聲在頭頂響起。
陽陽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潔白連衣裙的少女站在麵前,手裡還拿著一支掉落的「繪夢筆」。少女有著和他記憶中媽媽相似的溫柔眉眼,卻又帶著一種陌生的成熟,尤其是鬢角那幾縷若隱若現的銀白發絲,在陽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澤。
最讓他震驚的是少女的身高——她需要微微彎腰才能看清他的臉,而十二年前,月月明明和他一樣高,還會因為搶玩具而哭鼻子。
「你是誰?」陽陽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小手緊緊攥著口袋裡那片早已失去光澤的碎片。
少女的眼眶瞬間紅了,她顫抖著伸出手,似乎想觸碰他,又怕驚擾了什麼:「我是月月啊...哥哥,我是月月。」
「月月?」陽陽瞪大了眼睛,仔細打量著少女的臉,終於在她的眉眼中找到了一絲熟悉的影子,「可你...怎麼這麼高?還有頭發...」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走來,是爸爸!但陽陽覺得爸爸好像沒什麼變化,還是記憶中那個溫和的模樣,隻是眼神裡多了些他看不懂的深沉與疲憊。
「陽陽。」葉雲天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陽陽攬入懷中,那份失而複得的溫暖如此真實,讓陽陽緊繃的身體瞬間放鬆下來。
第三節:時間錨點與閉合的過去
雲深居的「生命科學院」實驗室裡,白色的無菌燈將一切照得纖毫畢現。陽陽穿著特製的檢測服,好奇地看著四周漂浮的儀器,它們不再是十二年前那些笨重的金屬塊,而是變成了流線型的、泛著柔和藍光的幾何體。
「彆動哦,陽陽,隻是做個小檢查。」林月瞳溫柔地撫摸著兒子的頭,眼中卻充滿了擔憂。她身旁的全息屏上,正實時顯示著陽陽體內的能量圖譜。
葉雲天站在主控台前,眉頭緊鎖。叮叮的聲音在實驗室裡回蕩:「深度掃描完成。目標體內存在穩定的時空能量錨點,位於胸腔左側,與2013年花瓶碎片能量頻率一致。該錨點形成了一個半徑約5厘米的微型時空場,完全凍結了目標的生理時間流動。」
「凍結生理時間...」林月瞳喃喃自語,變種人特有的感知讓她清晰地「看到」兒子體內那片如同琥珀般凝固的能量場,「所以他才保持著六歲的模樣。」
「不僅如此。」葉雲天調出另一個界麵,上麵是複雜的時空拓撲圖,「我們嘗試用初代追蹤儀打開返回2013年的通道,但...」他指了指圖中一個塌陷的節點,「那個時空坐標已經閉合了,就像被人從內部焊死了一樣。碎片能量在製造裂隙時,可能產生了某種時空悖論,導致過去的時間點無法被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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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陽陽回不去了?」月月站在實驗室門口,聲音帶著哽咽。十二年來,她無數次幻想哥哥歸來的場景,卻從未想過會是這樣——哥哥回來了,卻永遠停留在了六歲,而她已經走向了成年。
葉雲天沉默了片刻,輕輕點頭:「至少以我們目前的技術,無法打開那條通道。陽陽的時間錨點太穩定了,強行乾預可能會導致...不可預測的後果。」他沒有說出口的是,那塌陷的時空節點邊緣,隱隱有類似「時間風暴」的能量湍流,任何強行闖入的嘗試都可能被撕成原子。
陽陽似懂非懂地聽著,他隻知道自己不能回到十二年前和妹妹一起玩積木的時光了。他拉了拉月月的衣角,小聲問:「月月,你真的是月月嗎?你的頭發為什麼變白色了?」
月月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她蹲下身緊緊抱住陽陽:「是我啊哥哥...因為...因為我等了你很久很久...」
第四節:活的時空坐標
儘管無法回到過去,陽陽的歸來依然帶來了一線希望。葉雲天發現,陽陽體內的時間錨點並非完全封閉,它像一個微弱的信標,持續向外發射著與花瓶碎片同源的時空能量波。
「看這個。」葉雲天將陽陽體內的能量波形放大,投射在全息屏上,「這不是簡單的能量輻射,而是一種...時空坐標的『回響』。就像碎片在劃破時空時,在陽陽身上留下了一個『印記』,這個印記記錄了碎片能量的初始特征。」
叮叮立刻接口:「分析顯示,該能量印記包含了八塊主要碎片的初始頻率特征,雖然微弱,但足以作為追蹤其他時空裂隙的基準坐標。如果把尋找其他失蹤者比作在大海裡撈針,陽陽就是我們手中的『磁石』。」
實驗室裡的氣氛終於不再那麼沉重。林月瞳握住陽陽的小手,感受著那股微弱卻穩定的能量流:「所以,陽陽不僅是我們的兒子,還是我們找到其他人的關鍵。」
陽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看著爸爸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突然覺得自己身上好像多了一份重要的「任務」。他挺了挺小胸脯,對葉雲天說:「爸爸,我幫你找!就像我找丟失的小熊一樣!」
葉雲天失笑,揉了揉兒子的頭:「對,就像找小熊一樣。不過這次可能需要找很久很久,久到...」他看了一眼身旁眼眶微紅的月月,「久到月月變成老奶奶,陽陽還是小調皮鬼。」
月月破涕為笑,捏了捏陽陽的小臉:「那我就當最年輕的老奶奶,天天看著你這個小不點。」
2025年的雲深居,因為一個六歲孩童的歸來,重新充滿了生機。陽陽成了家中一個特殊的存在——他是月月「永遠六歲的哥哥」,是父母失而複得的珍寶,更是橫跨百年時空追尋的起點。他體內那枚小小的時間錨點,不僅定格了他的童年,更成為了照亮未來百年追尋之路的第一盞燈。
在實驗室的角落,那隻破碎的花瓶依舊靜靜陳列在防磁展櫃中,缺了一角的底座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但現在,葉雲天看著它時,眼中不再隻有傷痛,還有了明確的目標。他知道,隻要沿著陽陽體內的能量坐標,總有一天能找到所有失蹤的人,總有一天能弄清這跨越十二年的時間謎題。
而對於陽陽來說,2025年的世界充滿了新奇。他看著姐姐用意念操控家具,看著媽媽與植物交流能量,看著爸爸在全息屏幕前研究那些會發光的線條。他不知道什麼是時空錨點,什麼是百年追尋,他隻知道,雖然有些不一樣了,但爸爸媽媽和姐姐都在身邊,這就夠了。
隻是偶爾,在夜深人靜時,他會摸著口袋裡那片光滑的碎片,想起十二年前那個追逐蝴蝶的午後。那時的陽光,好像比2025年的更溫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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