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龍卷的內部一片狼藉。
緊急避險係統自動噴灑出的冷卻劑在地板上凝結成薄薄的白霜，又被隨後恢複的室溫蒸發成細小的水珠，附著在布滿劃痕的儀器表麵。主控製台的全息屏幕閃爍著刺眼的紅色警告，雖然大部分已經因為脫離坍縮時空泡而自動解除，但殘留的幾行文字依然昭示著剛才的凶險：“結構完整性72”、“左推進器離線”、“能量儲備剩餘38”。
葉雲天靠在艙壁上，用一塊乾淨的抹布擦拭著嘴角的血跡。剛才在時空泡邊界的劇烈震蕩中，他沒坐穩，額頭磕在了堅硬的金屬扶手上，現在還隱隱作痛。但這點疼痛與劫後餘生的慶幸相比，微不足道。他的目光越過混亂的控製台，落在駕駛艙中央那團穩定懸浮的光影上。
那是何麗江的意識核心。
與之前模糊的光暈形態不同，此刻的它已經凝聚成一個半透明的“光人”——一個約一米八高、輪廓與何麗江本人幾乎一致的能量體。他的五官雖然依舊模糊，看不清具體樣貌，但能清晰地分辨出頭部、軀乾和四肢的形態，甚至能看到能量在“體內”如同血液般緩緩流動。這不再是一團混沌的意識碎片，而是一個擁有完整形態、蘊含著獨立意誌的“存在”。
光人靜靜地懸浮在微金字塔散發的金色能量場中，沒有任何動作，但葉雲天能感覺到，他在“看”著他們，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複雜情緒。
“意識波譜穩定，能量流動正常，自主意識活躍度91。”呂道萌的聲音從控製台後傳來，他正在努力修複受損的監測係統，手指在布滿裂紋的虛擬鍵盤上艱難地跳躍，“他……好像完全清醒了。”
葉雲天點點頭，掙紮著站直身體。他走到駕駛艙的儲物格前，輸入了一串複雜的密碼。隨著“哢噠”一聲輕響，儲物格緩緩打開，裡麵靜靜地躺著一個物件——一枚通體由啞光銀色金屬製成的手環。
手環約兩指寬，表麵光滑如鏡，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隻有內側刻著一圈細密的、如同基因鏈般的紋路。這就是“意識容器”，方舟實驗室耗時三年，結合了泰坦星生物能量技術和地球基因編輯成果的尖端產物。手環內部封存著與何麗江克隆體完全匹配的基因信息和神經連接序列，它的作用，就是作為意識從“能量形態”過渡到“物理形態”的橋梁。
“終於到這一步了。”葉雲天拿起手環，金屬的冰涼觸感從指尖傳來，帶著一種沉甸甸的使命感。這枚小小的手環，承載著一個靈魂回歸的最後希望。
他走到微金字塔旁，舉起手環，對準那團光人形態的意識核心。
“何麗江，”葉雲天的聲音平靜而清晰，“我們來帶你回家了。放鬆意識，配合接駁。”
光人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半透明的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沒有表現出抗拒。
葉雲天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手環側麵一個隱藏的按鈕。手環內側的基因鏈紋路瞬間亮起柔和的白光，表麵散發出一股微弱的吸引力，如同磁鐵靠近鐵屑。
他緩緩將手環朝著光人靠近。
就在兩者距離不足三十厘米時，意外發生了。
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從周圍的時間亂流中湧出，精準地作用在手環和光人之間。那不是之前遇到的坍縮力，也不是影獸的吞噬力，而是一種純粹的、帶有強烈排斥性的波動。
“嗡——”
手環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猛地向後彈開，葉雲天的手臂被震得發麻，差點脫手將其扔出去。光人的形態也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半透明的身體上泛起漣漪，像是被驚擾的水麵。
“怎麼回事？”呂道萌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快步走了過來，“接駁失敗了？”
葉雲天皺著眉，再次嘗試。結果和剛才一樣，當手環靠近到特定距離時，那股排斥力就會準時出現，力道甚至比第一次更加強勁，手環被彈開的幅度也更大，發出“啪”的一聲輕響，撞在微金字塔的能量場上。
“是時間亂流的排斥力。”葉雲天沉聲道，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力量的來源——它並非來自某個特定的方向，而是彌漫在整個亂流空間中的一種基礎屬性，“他的意識核心雖然穩定了，但本質上還是處於‘能量化’狀態，與這個空間的聯係比我們想象的更深。這個意識容器是‘物質’與‘基因信息’的結合體，代表著‘回歸現實’，自然會受到亂流的排斥。”
就像是水和油，彼此抗拒融合。
“那怎麼辦？”呂道萌看著那枚躺在葉雲天手心、微微發燙的手環，“我們的能量儲備不多了，風龍卷也撐不了太久。”
葉雲天沒有回答，他盯著光人，又看了看手環，陷入了沉思。排斥力……本質上是能量場的不兼容。要解決這個問題，要麼增強手環的“吸引力”，要麼削弱亂流的“排斥力”，或者……找到一種能讓兩者兼容的“介質”。
他的目光落在了呂道萌身上，又想起了剛才在坍縮時空泡中，呂道萌用泰坦神床的生物能量場激活何麗江意識核心的場景。生物能量……精神力……這些似乎是連接能量與物質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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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萌，”葉雲天忽然開口，“你還記得泰坦星人關於‘精神印記’的記載嗎？”
呂道萌一愣，隨即點頭：“記得。他們說，經曆過多次時空穿越的生命體，意識深處會留下一種獨特的‘印記’，這種印記包含了對時空規則的適應性和韌性，能在一定程度上抵禦亂流的侵蝕。你是說……”
“你的‘穿越者精神印記’。”葉雲天的眼神變得明亮，“你經曆過泰坦星的星際穿越，又兩次闖入時間亂流，你的精神印記一定比常人強大得多。這種印記本質上是一種高度凝練的意識能量，或許……它能成為手環對抗排斥力的‘鑰匙’。”
讓手環帶上呂道萌的精神印記，賦予它一種“適應亂流”的屬性，從而抵消部分排斥力。
這是一個大膽的想法，沒有任何理論依據，完全是基於經驗的推測。
呂道萌沒有絲毫猶豫：“可以試試。怎麼做？”
“將你的精神力高度集中，想象著將你穿越時空的經曆、對亂流的感知、以及……想要帶他回家的意誌，壓縮成一道‘印記’，注入這枚手環。”葉雲天將手環遞給他，“它內部有泰坦神床的能量接口兼容模塊，應該能接收你的精神力。”
呂道萌接過手環，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他將手環緊緊攥在手心，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麵：第一次穿越時的眩暈、在泰坦星的孤獨與掙紮、與葉雲天並肩對抗影獸的驚險、在記憶迷宮中呼喊何麗江的急切、在坍縮時空泡中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恐懼……十年的穿越生涯，無數次與時空亂流打交道的經曆，最終凝聚成一種堅韌不拔的意誌——活下去，帶同伴一起活下去。
一股無形的精神波動從呂道萌體內湧出，順著他的手臂，緩緩注入手中的手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