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龍卷的能量波動如同潮水般褪去,最後一絲眩暈感消失時,葉雲天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刺眼的陽光裡。空氣裡彌漫著塵土、機油和乾草混合的味道,與2045年實驗室裡潔淨的消毒水味截然不同。他下意識地抬手擋了擋陽光,適應了幾秒後,才看清周圍的環境。
這裡是城郊的一處廢棄倉庫。鏽跡斑斑的鐵皮屋頂有幾處破洞,陽光從破洞裡直射下來,在地麵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柱裡飛舞旋轉。倉庫的角落裡堆著一些破舊的木箱和廢棄的金屬零件,蛛網遍布,散發著一股陳舊的黴味。
夏末的午後,熱浪蒸騰,連風都帶著一股灼人的溫度。葉雲天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還是離開實驗室時的深色工裝,與這裡的環境格格不入。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時間穿梭帶來的輕微不適,目光迅速在倉庫裡掃過。
然後,他看見了他。
在倉庫相對空曠的中央地帶,一個少年正蹲在地上,背對著他,專注地擺弄著什麼。少年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t恤,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的胳膊曬得黝黑。他的頭發有些淩亂,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貼在飽滿的額頭上。
那是16歲的葉雲天。
葉雲天的心臟猛地一縮,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有驚訝,有懷念,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感慨。他站在倉庫的陰影裡,屏住呼吸,靜靜地看著年輕時的自己。
少年正埋頭修理一輛半舊的摩托車,摩托車的外殼已經被拆掉了一部分,露出了內部複雜的機械結構。他的動作熟練而專注,時而皺眉思索,時而用扳手擰動零件,手背上沾滿了黑色的油汙,甚至鼻尖上也蹭到了一點,看起來有些滑稽,卻又透著一股倔強的認真。
葉雲天的目光落在少年手邊的一個煤油燈上。那是一個很舊的款式,玻璃罩上布滿了灰塵。剛才少年彎腰拿扳手時,不小心碰倒了煤油燈,燈芯晃了晃,一小簇火苗竄了起來,舔舐著燈座旁邊的一塊碎布。
葉雲天的瞳孔微微收縮。他下意識地想抬手操控火焰,阻止它蔓延,但隨即又克製住了。他想看看,這個年紀的自己,麵對火焰時會是什麼反應。
隻見少年聽到動靜,猛地回過頭,看到那簇跳動的火苗,臉色瞬間一變。他沒有絲毫猶豫,甚至帶著一絲慌亂,手忙腳亂地從旁邊拿起一塊抹布,笨拙地撲打著那簇小火苗,直到火苗徹底熄滅,才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嘴裡還低聲咒罵了一句。
葉雲天在陰影裡輕輕歎了口氣。果然,這個時候的他,對火焰沒有任何感知,更彆說操控了。他隻是一個沉迷於機械改裝的普通少年,孤僻、倔強,對未來的自己擁有的超凡力量一無所知。
是時候了。
葉雲天輕輕挪動了一下腳步,故意踩在一塊鬆動的鐵皮上,發出“哐當”一聲輕響。
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瞬間,蹲在地上的少年猛地回過頭,警惕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這個年紀特有的戒備和不馴。
“誰?”少年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變聲期的粗糲,打破了倉庫裡的寧靜。
葉雲天深吸一口氣,從陰影裡緩步走了出來。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清晰地映出他眼角的皺紋和鬢邊的白發。他走到離少年大約幾步遠的地方停下,緩緩摘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了那張與少年有七分相似,卻飽經滄桑的臉。
少年的眼睛越睜越大,臉上寫滿了疑惑和警惕。他緊了緊手裡的扳手,像是在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發生的危險。
“你是誰?”少年再次問道,語氣更加謹慎。
葉雲天看著他,目光平靜而溫和,帶著一種跨越了近四十年時光的審視與了然。他沉默了幾秒,然後緩緩開口,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有些沙啞:
“我是未來的你。”
“什麼?”少年愣住了,仿佛沒聽清他的話,又像是覺得這話荒謬至極。他皺起眉頭,上下打量著葉雲天,“你胡說什麼?未來的我?你以為我會信嗎?”
葉雲天沒有急於辯解,隻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在少年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他的指尖微微一動,一小簇橘紅色的火焰悄然燃起,安靜地跳躍在他的指尖,散發著溫暖而穩定的光芒。
少年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擊中了一樣,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手裡的扳手“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他死死地盯著葉雲天指尖的火焰,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魔……魔術?”少年喃喃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在2006年,雖然科技已經有了一定的發展,但超能力對普通人來說,仍然隻是科幻小說和漫畫裡的產物。
葉雲天沒有說話,隻是微笑著,控製著指尖的火焰,緩緩向旁邊的一麵鏽蝕的鐵皮牆伸去。火焰離開他的指尖,像是有生命般,在鐵皮牆上緩緩移動,灼燒出一個清晰的圖案——那是一個由火焰和齒輪組成的標誌,線條簡潔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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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標誌,是未來“天穹實驗室”的核心標識,是葉雲天後來親手設計的。
當最後一筆完成,火焰悄然熄滅,隻在鐵皮牆上留下一個黑色的、帶著灼熱溫度的烙印時,少年徹底呆住了。他認識這個標誌——不,他現在不應該認識,但不知為何,看到這個標誌的瞬間,他的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這絕對不是魔術能夠做到的。
“現在,你信了嗎?”葉雲天收回手,看著少年震驚的表情,輕聲問道。
少年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看看牆上的烙印,又看看葉雲天,臉上的警惕和懷疑開始動搖,但更多的困惑湧了上來。
“你……你騙我!”過了好一會兒,少年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雖然語氣依舊強硬,但底氣已經明顯不足,“這不可能!世界上怎麼會有……怎麼會有未來的人?還會……還會玩火?”
葉雲天理解他的抗拒。任誰突然遇到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會難以接受。他沒有強迫少年立刻相信,隻是平靜地看著他,開始講述那些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你左胳膊肘後麵,有一塊三角形的疤痕,”葉雲天的目光落在少年的左臂上,“那是你七歲那年,在鄉下外婆家爬樹掏鳥窩,不小心摔下來,被樹枝劃傷的。當時流了很多血,你卻咬著牙沒哭,因為怕被你爸知道了揍你。”
少年猛地一怔,下意識地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胳膊肘後麵。那裡確實有一塊疤痕,因為時間久遠,已經不太明顯,但形狀確實是三角形的。這件事,除了他自己和已經過世的外婆,幾乎沒人知道。
“你十歲生日那天,你媽送了你一塊機械表,”葉雲天繼續說道,眼神變得有些悠遠,帶著對往事的追憶,“是‘海鷗’牌的,銀色表盤,表帶是棕色的皮革。你一直很寶貝,睡覺都戴著,直到後來表帶斷了,你還哭了一場,然後自己學著把它拆了,想修好,結果卻裝不回去了。那塊表現在還在你家閣樓的舊木箱裡,對嗎?”
少年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那塊表的事情,他記得清清楚楚,那是母親送他的第一份貴重禮物,他確實把它拆了又沒裝回去,一直藏在閣樓的箱子裡,連父母都不知道。
他看著眼前這個自稱是“未來的自己”的男人,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在他腦海裡翻騰。
葉雲天停頓了一下,看著少年動搖的表情,說出了最後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帶著少年時期特有的青澀和隱秘。
“你現在暗戀隔壁班的那個女生,叫蘇曉冉,”葉雲天的語氣變得有些柔和,帶著一絲揶揄,又有一絲懷念,“你每次放學,都會故意繞路,就為了能和她同路走一小段。你不敢跟她說話,隻會偷偷看她的背影,把想對她說的話,都寫在了一本帶鎖的日記本裡,藏在你枕頭底下。”
這句話像是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少年心中的防線。他的臉“唰”地一下紅透了,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眼神裡充滿了震驚、羞赧和徹底的茫然。這件事,是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眼前這個人怎麼可能知道?
所有的抗拒和懷疑,在這三個私密到不能再私密的細節麵前,都土崩瓦解了。
少年踉蹌著後退了一步,靠在了身後的摩托車上,才勉強穩住了身體。他抬起頭,看著葉雲天,眼神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震驚、迷茫、好奇,還有一絲不得不信的恐懼。
他張了張嘴,過了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你……你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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