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天握著手機的手指在微微顫抖,屏幕上“爺爺”兩個字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幾乎要攥不住。
空艙基座上的“葉雲天”、與石板共鳴的玉佩、祖父留下的那本記滿星圖符號的舊筆記本、以及父親偶爾提起的“爺爺總說自己來自很遠的地方”……無數碎片在此刻驟然拚合,形成一個荒誕卻又唯一的解釋。他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撥通鍵。
電話接通的瞬間,那頭傳來熟悉的、帶著老年沙啞的聲音:“小天啊?這個點打電話,是不是晚飯又沒好好吃?”
葉雲天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平日裡隨口就能叫出的“爺爺”,此刻重逾千斤。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爺爺……您的全名,是不是叫葉雲天?”
電話那頭沉默了。
不是信號中斷的死寂,而是一種突然被抽走所有聲音的真空狀態。葉雲天甚至能想象出爺爺此刻的表情——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眼睛,此刻或許正猛地睜大,渾濁的瞳孔裡掀起驚濤駭浪。
幾秒鐘後,一陣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哭聲從聽筒裡傳來。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像一個溺水者終於抓住浮木,釋放出積壓了太久的、帶著解脫與狂喜的嗚咽。葉雲天的心猛地一揪,他從未聽過爺爺哭,那個總是樂嗬嗬地侍弄花草、給孫子講“老掉牙的宇宙故事”的老人,此刻的哭聲像一把鈍刀,割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發疼。
“……雲天……”爺爺的聲音在哭聲中破碎不堪,帶著濃重的鼻音,重複著這個名字,“我的……雲天……”
“爺爺,您……”
“找到了……終於找到了……”哭聲漸漸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喘息和難以抑製的激動,“我的夥伴們……他們終於被找到了!”
葉雲天的呼吸驟然停滯。
夥伴們。
林月瞳說過,石板的能量場像定位信標,指向附近;空艙裡沉睡著七個身份各異的“傳奇”;而那個空位,屬於“末日宇宙的葉雲天”。爺爺的這句“夥伴們”,像一把鑰匙,哢噠一聲,打開了那扇通往過去與未來的沉重大門。
“爺爺,”葉雲天的聲音穩了許多,儘管指尖依舊冰涼,“您說的夥伴們,是不是沉眠在臥龍山穀的那些人?”
電話那頭再次陷入沉默,但這次的沉默裡沒有了之前的震驚,多了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過了好一會兒,爺爺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歲月沉澱的沙啞,卻異常清晰:“是。也不是。”
“您能……給我講講嗎?”
“該講了,也該讓你知道了。”爺爺歎了口氣,那聲歎息裡仿佛藏著六十年的風霜,“六十年了,我守著這個秘密,守得快要忘了自己是誰。小天,你聽好,爺爺的故事,可能比你聽過的所有宇宙傳說都要離奇。”
葉雲天走到窗邊,望著臥龍山穀的方向。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了山脈,沉眠區的燈光像幾顆孤獨的星子,在黑暗中閃爍。他握緊了頸間的玉佩,那微弱的震動似乎與電話那頭爺爺的心跳產生了某種共振。
“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爺爺的聲音帶著一種穿越時空的遙遠感,“準確地說,我來自一萬年後的地球。”
葉雲天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萬年。這個數字比“末日宇宙”更讓他感到眩暈。
“一萬年後的人類,早已走出了太陽係,在銀河係建立了數百個殖民星區。但宇宙的尺度太大了,危險也從不缺席。”爺爺的聲音低沉下來,“我們遭遇了‘熵寂風暴’——那不是自然現象,更像是宇宙本身的自我修正,一種吞噬一切有序能量的混沌。它從河外星係蔓延而來,所過之處,恒星熄滅,行星解體,任何文明都會被拆解成最原始的粒子。”
“整個宇宙的人類文明,幾乎在一瞬間就被打回了蠻荒。我所在的‘方舟七號’,是少數幾艘搭載了‘火種計劃’的逃生艦之一。船上有三百多人,都是各個領域的精英,還有……我的夥伴們,七個最頂尖的星際工程師、生物學家、星圖繪製師……我們的任務是帶著人類最後的基因庫和文明數據,尋找一片沒有被風暴波及的星域,重建家園。”
“我們找到了一個天然的蟲洞,理論上能帶著我們跳躍到十億光年外的安全區。但跳躍過程中出了意外——蟲洞內部的時空結構發生了劇烈震蕩,像是被什麼東西乾擾了。逃生艦解體了,我們乘坐的休眠艙模塊被拋入了時空亂流。”
“再次恢複意識時,我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荒山上,休眠艙的維生係統已經耗儘能量,外殼布滿了裂痕。周圍一片死寂,沒有我的夥伴們,隻有我一個人醒著。”爺爺的聲音溫柔了些許,“那天我發著高燒,意識模糊,是你奶奶,羅金鳳,發現了我。”
葉雲天想起了奶奶的樣子。那個總是笑眯眯的、喜歡做桂花糕的老太太,去年冬天剛走。他從未想過,奶奶平凡的一生裡,竟然藏著這樣一個跨越時空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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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我是從哪個偏遠山區逃出來的難民,把我背回了家,給我喂藥,照顧我。我不敢告訴她我的來曆,隻能編造了一個無家可歸的身份。”爺爺笑了笑,那笑聲裡帶著暖意,“你奶奶是個好姑娘,心善,膽子也大。她看出了我的不對勁,卻從不多問,隻是默默地陪著我。後來……我們就在一起了,結了婚,生了你爸爸,葉天涯。”
“天涯……”葉雲天喃喃道,這個名字此刻有了新的含義。
“是我取的名字。”爺爺說,“我總想著,我的夥伴們可能散落在天涯各處,想著有一天能找到他們。也想著,我雖然困在了這個時代,但心還在宇宙的天涯裡。後來有了你,我給你取名‘雲天’,一是希望你像雲一樣自由,像天一樣廣闊,二是……”他頓了頓,聲音有些哽咽,“二是我怕忘了自己的名字。在這個時代待得太久,有時候會恍惚,覺得自己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老頭,叫羅建國——那是你奶奶給我取的化名,說聽起來像那個年代的人。”
“那您的夥伴們……”
“他們的休眠艙應該也穿越了時空,但可能落在了彆的地方,或者還在休眠狀態。”爺爺的聲音重新變得堅定,“我知道他們還活著。休眠艙有自動隱蔽和能量循環係統,隻要沒有被徹底摧毀,就能維持上萬年。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們,靠著休眠艙應急信標的微弱信號,還有……這個。”
葉雲天立刻想到了那塊玉佩:“是玉佩?”
“對,那是休眠艙的身份識彆器,能與其他艙體的核心石板產生共鳴。我把它做成了玉佩的樣子,一代代傳下去,就是希望有一天,你們能憑著它,找到我的夥伴們。”爺爺的聲音裡充滿了釋然,“剛才你問我的名字,我就知道,找到了。那塊石板肯定有反應了,對不對?還有那個空艙……那是我的艙位。”
葉雲天靠在牆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原來那個刻著“葉雲天,末日宇宙,唯一生還者”的空艙,真的屬於爺爺。而爺爺口中的“夥伴們”,就是那七個沉眠者。
“爺爺,”葉雲天的聲音有些發飄,“您剛才說,熵寂風暴……不是自然現象?”
電話那頭的呼吸明顯頓了一下,然後,爺爺的聲音變得前所未有的沉重,像是從深淵裡傳來:“小天,這才是我必須告訴你的最重要的事。熵寂風暴的背後,有‘東西’在推動。”
“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它們是什麼,形態?意識?還是更高維度的存在?”爺爺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我們在風暴來臨前,截獲過一段模糊的信號,不是任何已知文明的語言,更像是一種……規則的宣告。它們在‘清理’宇宙中的‘異常’,而人類文明,就是它們眼中的異常。”
“一萬年後的末日,不是結束,隻是開始。它們已經注意到了我們的存在,即使我們逃到了這個時代,逃到了十億光年外,也未必安全。”
“那七個沉眠者的記憶庫裡,有我們對熵寂風暴和那些‘東西’的所有研究數據。找到他們,喚醒他們,解碼那些信息,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小天,”爺爺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帶著一種跨越血脈的囑托,“你爸爸叫天涯,是因為我想找到散落在天涯的夥伴。你叫雲天,是因為我希望你能看透雲天之上的真相。現在,接力棒傳到你手裡了。”
山風再次吹過臥龍山穀,沉眠區的八麵體艙體發出低沉的嗡鳴。葉雲天望著窗外深邃的夜空,仿佛能看到一萬年後那片燃燒的宇宙,看到熵寂風暴吞噬一切的恐怖景象,也看到爺爺年輕時駕駛著逃生艦,在星海中逃亡的背影。
他握緊了手機,也握緊了頸間的玉佩。
“爺爺,”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平靜卻堅定,“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欣慰的歎息,像一塊懸了六十年的石頭終於落地。
“好孩子,”爺爺說,“記住,無論未來有多黑暗,文明的火種,永遠不會熄滅。”
掛掉電話,葉雲天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窗外的夜色裡,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這片山穀,注視著這八個沉睡了六十年的秘密。
末日的伏筆,從一萬年後延伸而來,此刻,終於在他的掌心,點燃了第一簇火苗。而他知道,接下來要麵對的,將是比末日更龐大、更恐怖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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