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號沉眠艙的橙黃色指示燈亮起時，基地裡正彌漫著一種奇異的混合氣息——暴風宇宙的氣流腥、水係宇宙的濕潤、火焰宇宙的焦糊、魔法宇宙的符文香，還有鏡像宇宙的金屬冷味。而當艙門“嗤”地一聲滑開時，一股截然不同的氣味瞬間蓋過了所有氣息——那是剛出爐的麥餅香、燉肉的醬香、烤蔬菜的焦香，甚至還有一絲甜膩的果酒香，像一個突然打開的溫暖廚房。
葉雲吞的蘇醒沒有任何預兆。他像是早已站在艙口等待了許久，手裡正把玩著一枚銀白色的能量膠囊——那是沉眠艙儲備的應急能量源，通常堅硬冰冷，此刻卻在他掌心逐漸軟化、變形，最終化作一團流動的金色光漿。他手腕輕抖，光漿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落地時已變成一張木質餐桌，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冒著白汽的濃湯、焦脆的烤麵包、油光鋥亮的烤肉，甚至還有一籃色澤鮮豔的水果，果皮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仿佛剛從果園摘下。
“食品宇宙的人，醒來第一件事總得吃點什麼。”他笑著坐下，拿起虛擬的木筷，夾起一塊麥餅遞向葉雲天，“嘗嘗？雖然是能量模擬的，但味道和真實的差不了多少——這是我們宇宙的‘基礎味覺算法’。”
麥餅入口的瞬間，確實有真實的麥香在舌尖炸開，甚至能感受到細微的顆粒感。葉雲天驚訝地發現，這虛擬食物竟能引發真實的飽腹感，檢測儀顯示，他體內的能量水平有了微弱的提升。
“食品宇宙的核心是‘能量循環’。”葉雲吞自己也咬了一大口麥餅，含糊不清地解釋，“我們不像暴風宇宙靠風、水係靠水脈，而是直接‘編織’能量。恒星的光能、星雲的輻射能、行星內核的熱能……所有散逸的能量，都會被‘食源網絡’收集起來，轉化成生命能直接吸收的形態——也就是‘食物’。”
他抬手在空中一揮，餐桌旁立刻浮現出一片流動的金色網絡，無數細小的光點在網絡中穿梭，彙聚成一個個發光的“果實”。“看到這些光點了嗎？它們是‘純淨能量粒子’，食物就是它們的‘具象化’。一顆星球的生命吃了食物，能量會在體內循環，死亡後再回歸自然，被食源網絡重新收集——這是完美的閉環，就像地球的碳循環，隻是效率高了億萬倍。”
林月瞳的能量檢測儀對準那些虛擬食物，屏幕上顯示出穩定的能量輸出曲線：“所以，你們的宇宙沒有‘饑餓’這個概念？”
“曾經沒有。”葉雲吞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放下筷子，指尖輕敲桌麵，桌上的美食瞬間消失，變回那枚銀白色的能量膠囊。膠囊表麵，此刻浮現出一些細小的黑色斑點，像發黴的黴菌，“直到‘虛無粒子’出現。”
“虛無粒子？”葉雲添想起葉雲甜描述的“鏽蝕之力”，兩者都帶著“瓦解”的特性。
葉雲吞的指尖劃過膠囊上的黑斑，黑斑立刻擴散開來，像活物般吞噬著銀白色的膠囊表麵：“它們比灰塵還小，能穿透食源網絡的能量屏障，寄生在能量流裡。被汙染的能量粒子，轉化成的食物看起來和正常食物一模一樣，甚至香氣更濃鬱，但……”
他突然握緊拳頭，膠囊在掌心碎裂，黑色的粉末隨風飄散，落在觀測台的金屬桌麵上。桌麵接觸到粉末的地方，竟出現了一圈淡淡的“枯萎”痕跡，原本光滑的合金變得像砂紙一樣粗糙。
“食用者會立刻產生強烈的饑餓感。”葉雲吞的聲音沉了下去，眼神裡有無法掩飾的恐懼，“不是普通的空腹感，是一種能穿透骨髓的、瘋狂的渴求。你吃得越多，這種饑餓就越強烈，因為食物裡的能量不僅不會被吸收，反而會被虛無粒子‘引導’，從你的身體裡反向流失——就像用漏鬥喝水，喝得越多，漏得越快。”
他調出一段全息影像，畫麵裡是一顆原本生機勃勃的綠色星球。星球表麵覆蓋著巨大的“食物森林”，樹木結著發光的果實，河流裡流淌著液態的能量瓊漿。但隨著一陣黑霧飄過，森林裡的果實開始變得黯淡，河流的光澤也逐漸消失。星球上的居民——一種類似巨型昆蟲的生物，開始瘋狂地啃食周圍的一切，甚至同類相殘，它們的身體卻在迅速乾癟，最後變成一張薄薄的、透明的殼，裡麵的能量被吸食得一乾二淨。
“這是‘綠藤星’，食品宇宙的‘能量糧倉’，專門為周邊七個星係提供基礎食物。”葉雲吞的指尖劃過影像中那些乾癟的蟲殼，“虛無粒子出現後的第三個月，綠藤星就成了這樣。第一個因‘永餓症’死亡的居民，在七十二小時內吃掉了相當於他體重三倍的食物，最後餓死在堆滿食物的倉庫裡。”
林月瞳的胃裡一陣翻湧，她突然理解了為什麼葉雲吞要先做出一桌美食——或許是為了對抗這種源自食物的、最深的恐懼。
“我是‘食源守護者’，能直接感知能量粒子的流動，甚至能改寫食物的能量結構。”葉雲吞攤開手心，掌心浮現出一枚複雜的金色符文，符文邊緣同樣有黑色的侵蝕痕跡，“這是‘終極食譜’的核心符文，能強行剝離能量粒子裡的雜質。我曾用它淨化過被汙染的綠藤星河流，讓那裡的居民暫時擺脫了饑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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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影像很快切換到三個月後的綠藤星。河流再次變得渾濁，這次的虛無粒子數量是之前的百倍，它們甚至能在空氣中傳播，隻要吸入一口被汙染的空氣，就會感染永餓症。葉雲吞的身影出現在影像中，他站在河流中央，全身散發著金色的光芒，試圖用終極食譜淨化整條河流，但他的光芒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皮膚變得像綠藤星居民一樣乾癟。
“沒用的。”葉雲吞關閉影像，金色符文在掌心熄滅，“虛無粒子能‘記憶’淨化方式，它們會進化，繞過我的符文屏障。當第七個星係——‘甜橙星係’因為永餓症滅亡時，我親眼看到最後一個居民把自己的能量核心挖出來吞食，他的眼睛裡隻有饑餓，沒有疼痛，沒有恐懼。”
他的聲音帶著顫抖：“甜橙星係滅亡的那天，食源網絡的主節點發出最後一道警報——虛無粒子已經開始吞噬恒星的能量源。它們不是要毀滅食物，”葉雲吞看向星圖上那片重疊的紅色區域，那裡恰好是食品宇宙“能量主星”的坐標，“它們是要斷絕宇宙的‘生機循環’。沒有能量流動，就沒有食物；沒有食物，所有生命都會變成被饑餓驅使的傀儡，最後在自相殘殺中耗儘最後一點能量。”
葉雲天突然想起彈彈星人提供的“宇宙風暴圖譜”，在食品宇宙的區域，標記著“能量源異常衰減帶”，當時以為是恒星自然衰老，現在才明白，那是虛無粒子在啃食宇宙的“能量心臟”。
“所以，”葉韻鈿的聲音帶著一絲冷意，“無序之風瓦解規則，鏽蝕之力切斷連接，暗物質灰燼吞噬能量，噬魔之影篡改契約，破鏡者混淆虛實，虛無粒子……斷絕循環。”他看向所有人，“這些力量都在攻擊各個宇宙的‘根基’，而且它們的源頭坐標高度重疊。”
就在這時，七號沉眠艙的指示燈終於亮起。不同於前六個艙體的任何一種光芒，這次亮起的是柔和的粉紫色光暈，艙體表麵開始凝結出細小的、透明的晶體，像糖霜一樣，散發著極淡的甜味。但在甜味深處，卻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鐵鏽的苦澀。
葉雲吞的鼻尖動了動，臉色驟變：“是糖果宇宙的‘甜蜜能量’，但……這甜味裡，有‘苦澀能量’的味道。”
七號艙體的糖霜晶體突然開始融化，化作粘稠的、帶著金屬腥味的液體，在艙底彙成一個扭曲的符號——那是糖果宇宙的“求救信號”，但符號的邊緣，正被黑色的霧氣緩慢侵蝕。
臥龍山穀的風帶著食物的餘溫和苦澀的甜香，穿過七艘沉眠艙。星圖上的七個紅色區域，此刻完全重疊在一起，形成一個不斷旋轉的紅色漩渦，漩渦的中心，就是那個始終模糊的“風暴源點”。
七個人的目光同時落在漩渦中心，仿佛能透過冰冷的星圖，看到那個隱藏在風暴背後的“域外存在”。它像一個耐心的獵人，正在用七種不同的武器，一點點瓦解七個宇宙的生機，而他們七個蘇醒者，是這場狩獵中，唯一的變數。
“該找到所有散落在地球的飛船了。”葉雲天握緊胸前的玉佩，玉佩此刻燙得驚人，“祖父留下的日誌說，方舟計劃的最終目的，不是逃亡，是‘重啟’。”
星圖邊緣，臥龍艙的引擎預熱指示燈閃爍得越來越快，像一顆即將點燃的火種。而在遙遠的宇宙深處，那場橫跨七個維度的風暴，正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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