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實驗室的燈光是冷白色的，照在呂明遠臉上，讓他眼底的紅血絲格外清晰。
他坐在工作台前，指尖捏著那枚從變樣儀器裡取出的芯片，對著光源仔細看。芯片邊緣還沾著一點管道裡的灰塵，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光，像某種來自過去的碎屑。
“讀取數據。”他將芯片插入專用讀卡器，全息屏幕瞬間亮起。
數據流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比他預想的更完整——不僅有“時空錨點穩定性校準”和“能源核心與ai交互協議”的核心內容，還有葉雲天隨手記下的實驗筆記，字跡潦草，偶爾夾雜著對四胞胎的吐槽：“可西今天又在程序裡加了個貓爪特效，說是‘增加ai親和力’，這小子……”
呂明遠的目光在那段文字上停留了很久，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他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曾在呂芬達的雜貨鋪裡，用粉筆在櫃台上畫歪歪扭扭的機器人，那時他最大的夢想是有個哥哥能陪他一起玩。
“嗤。”他忽然嗤笑一聲，關掉筆記頁麵。那些溫情脈脈的細節，不過是葉雲天用來掩飾自私的偽裝罷了。如果真的在乎，怎麼會三十年杳無音信？怎麼會在他最需要的時候，永遠缺席？
他調出日誌裡關於“雲天3號與雲天2號兼容接口”的章節。葉雲天畫了一張詳細的電路圖，標注著兩代機器的連接節點——其中一個紅色五角星標記的位置，正是“意識映射模塊”的對接端口。
“找到了。”呂明遠的眼睛亮起來。
雲天2號的“意識映射模塊”，是葉可北負責研發的核心部件，能將人類意識轉化為機器可識彆的量子信號。葉可西曾在一次行業論壇上提過，這個模塊為了兼容未來的升級版本，預留了與雲天3號的直連通道——就像給兩棟樓之間架了一座隱形的橋。
“病毒的植入路徑，就是這裡。”他在屏幕上畫出一條紅色箭頭，從“意識映射模塊”直指雲天3號的ai核心，“隻要修改模塊的信號編碼規則，就能讓病毒順著通道溜進核心係統，而且不會觸發防火牆警報。”
這解釋了為什麼第一部裡的“黑衣人”要偷走這個模塊——不是為了破壞，而是為了給病毒找一個合法的“身份”。
呂明遠打開病毒調試界麵。之前編寫的“時間紊亂病毒”已經完成了90，隻剩下最後一個參數需要校準——與“意識映射模塊”的信號頻率匹配度。他從日誌裡找到模塊的基礎頻率數據，輸入病毒程序，屏幕上立刻彈出“匹配成功”的提示。
“現在，隻缺那個模塊了。”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
根據之前的調查，葉可北在模塊被盜後，偷偷做了一個備份，藏在自己的臥室保險櫃裡。那個保險櫃的密碼，呂明遠猜是四胞胎的生日——葉雲天一家總喜歡用這種充滿家庭感的數字做密碼，天真得可笑。
他拿起桌上的實驗日誌複印件，指尖劃過葉雲天的簽名。那字跡有力而張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和他記憶裡那個9歲少年在土牆上刻下的“雲天”兩個字，隱隱有些相似。
複雜的情緒像藤蔓一樣纏上心頭。有嫉妒——嫉妒葉雲天能擁有他夢寐以求的一切；有怨恨——怨恨那個雪夜的拋棄，怨恨三十年的不聞不問；但也有一絲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刺痛——看到日誌裡葉雲天反複提到“雲帝”時的猶豫，看到他標注“必須找到讓穿越者絕對安全的方法”時的鄭重，呂明遠忽然覺得，這把複仇的刀，好像沒那麼鋒利了。
“彆傻了。”他猛地攥緊拳頭，將複印件揉成一團。那些所謂的“猶豫”和“鄭重”，不過是葉雲天自我感動的表演。如果真的在乎，為什麼不早點來找他？為什麼要讓他在呂家過著看人臉色的日子？
他將揉皺的紙團扔進垃圾桶，重新坐直身體，眼神恢複了之前的冰冷。點開病毒程序的“最終測試”按鈕，屏幕上跳出一行提示：“病毒穩定性98.7，預計觸發成功率99.2。”
目標：葉雲天的下一次長距時間穿越。
根據日誌記錄，葉雲天計劃在一個月後進行一次跨越十年的時空跳躍，測試雲天3號的極限性能。那將是病毒最好的舞台——在長距穿越中，0.1秒的ai延遲會被無限放大，“幽靈坐標”和“溫度誘導”子程序將發揮最大威力，足以讓穿越艙裡的人永遠消失在時間的縫隙裡。
“倒計時開始。”呂明遠對著屏幕輕聲說，仿佛在宣布一場早已注定結局的審判。
窗外的天色漸漸亮了，第一輛早班地鐵駛過，發出沉悶的聲響。呂明遠看著屏幕上不斷跳動的測試數據，忽然想起呂芬達去世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明遠，彆恨了……人這一輩子，太短了。”
他嗤笑一聲，關掉屏幕。
恨？他不是在恨。他隻是在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在修正一個被葉雲天親手打亂的錯誤。
秘密實驗室再次陷入寂靜，隻有服務器的嗡鳴在持續，像一聲悠長的歎息。工作台的角落裡，那枚從變樣儀器裡取出的芯片，還在靜靜地躺著，等待著被送入最終的戰場。
而在雲天集團的實驗室裡，葉可西正對著電腦屏幕皺眉。他總覺得昨晚的監控記錄有點不對勁——那段空白的三分鐘，像一塊被硬生生挖掉的拚圖，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哥，你看這個。”他叫住路過的葉可東，指著屏幕上的時間軸，“2359到0002，這裡的數據流是斷的。”
葉可東湊過來看了看，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可能是設備故障吧，昨天的強電磁風暴影響挺大的。”
葉可西沒說話，指尖在鍵盤上敲了敲，調出那段時間的電力波動記錄。一切正常。
他的目光落在牆角那個白色的環境監測儀上。儀器的指示燈依舊是綠色的，像一隻無害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但不知為何，葉可西忽然覺得，那綠光裡，藏著一絲冰冷的惡意。
時間的齒輪，在無人察覺的角落，又向前轉動了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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