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時空奇點的光暈比記憶中更濃稠，像熔化的金屬緩慢流淌，將所有光線都扭曲成詭異的弧線。我懸浮在光暈的最深處，腳下是不斷生成又湮滅的時空泡，每一次閃爍都可能撕裂出通往任意宇宙的裂隙。這裡是所有“葉雲天”命運的起點，也該是某些“命運”的轉折點。
我的指尖劃過雲天7號的全息界麵，上麵跳動著一個鮮紅的坐標——那是我故意泄露的位置，用雲天6號的基因追蹤算法加密過，確保隻有“雲天拯救團”能解碼。屏幕下方，另一個綠色的信號源正在快速接近，帶著“雲天6號”特有的量子尾跡，像一顆執著的彗星，正一頭撞向我布好的羅網。
“果然來了。”我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葉雲天0號，主宇宙的“原型”，所有平行宇宙裡最“幸運”的那個。我太了解他了，了解每個“葉雲天”骨子裡的自負與偏執——總以為自己能獨自解決所有麻煩，總以為犧牲自己就能保護彆人，就像2008年那個按下啟動鍵的我一樣，愚蠢得無可救藥。
為了確保他“單獨前來”，我在號宇宙的蟲洞附近留了份“禮物”。那是上次基因汙染計劃中剩下的三十七個汙染體殘部，雖然沒有完整的攻擊意識，卻足以製造一場不大不小的混亂。雲天6號的追蹤日誌顯示，拯救團的主力已經被牽製在那裡，葉雲天p9號正在用藤蔓封堵蟲洞，葉雲天7號的膜翅在引力亂流中閃爍，而葉雲天0號，果然如我所料，帶著林月瞳0號衝在了最前麵，把同伴甩在了身後。
很好，孤獨的獵物，才最好下手。
我深吸一口氣，激活了藏在奇點光暈裡的“記憶剝離場”。那是一個由十二根反物質立柱構成的環形裝置，此刻正隱藏在扭曲的光線中，隻有當特定神經波動觸發時才會顯現。它的核心是一塊透明的晶體，裡麵封存著林月瞳ko號最後的神經波動——那是我從爆炸廢墟的量子塵埃裡一點點收集、提純，耗費七年時間才穩定下來的“鑰匙”，一把能打開記憶牢籠的鑰匙，也是一把能鎖死記憶的鎖。
“啟動參數確認，目標神經特征碼匹配——葉雲天0號。”雲天7號的電子音在意識裡響起，“記憶剝離範圍：所有與‘林月瞳0號’相關的視覺、聽覺、觸覺、情感記憶。預計生效時間：接觸後0.3秒。”
我閉上眼，想象著即將發生的畫麵。葉雲天0號失去所有關於她的記憶，看著那個與他朝夕相處的女孩，卻像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他會困惑，會痛苦，會在心臟抽痛時找不到原因——就像這十年來的我一樣。
這不是殺戮，是更徹底的懲罰。我要的不是他的死亡，而是他的“殘缺”。我要讓他變成和我一樣的怪物，在永恒的遺忘與模糊的痛苦中徘徊。
“警告：目標已進入奇點光暈。”
我猛地睜開眼。兩道光芒刺破了濃稠的光暈——一道是葉雲天0號手腕上雲天6號的藍光，另一道是林月瞳0號周身散發的銀白光帶，像一條守護的河流，緊緊纏繞在他身邊。
他們停在了環形裝置的正中央，距離我藏身的陰影隻有不到五十米。葉雲天0號的表情警惕而凝重，手按在腰間的量子步槍上，眼神掃過周圍扭曲的光線，試圖找到我的位置。林月瞳0號的銀白光帶在緩慢波動，像在感知空間裡的異常，她的眉頭微蹙，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出來吧，ko號。”葉雲天0號的聲音在奇點裡回蕩，帶著金屬被拉伸的震顫，“我知道你在這裡。”
我沒有回應，隻是按下了“顯現”按鈕。十二根反物質立柱突然從光暈中浮現，發出幽藍的冷光，將兩人圍在中央。環形裝置啟動的瞬間，空氣裡彌漫起細微的劈啪聲，那是記憶剝離場開始解析意識的征兆。
葉雲天0號的臉色驟變：“這是什麼裝置？”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我啟動了雲天7號的“瞬移刺殺”功能。身體在量子層麵分解又重組，下一秒已經出現在葉雲天0號身後，反物質匕首的尖端泛著暗紫色的光，對準了他的後心——但那隻是偽裝。
在他轉身格擋的瞬間，我手腕一翻，匕首的尖端擦著他的太陽穴劃過，留下一道幾乎看不見的血痕。與此同時，記憶剝離指令通過匕首的量子探針，精準地注入了他的神經中樞。
“呃！”葉雲天0號悶哼一聲，踉蹌著後退幾步，捂住了太陽穴。他的眼神開始變化，從警惕、憤怒，迅速變得茫然，像蒙塵的玻璃，失去了所有焦點。
“葉雲天！”林月瞳0號立刻上前扶住他，銀白光帶急切地包裹住他的頭部，試圖探查異常，“你怎麼了？”
葉雲天0號抬起頭，看向扶住他的女孩。當他的目光落在林月瞳0號臉上時，那雙熟悉的眼睛裡沒有了往日的溫柔、寵溺，甚至沒有了基本的認知，隻剩下純粹的、空白的陌生。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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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個字像一把冰錐，狠狠刺進了林月瞳0號的心臟。她的銀白光帶瞬間劇烈震顫起來，發出刺耳的高頻警報聲，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隨時會崩碎。“葉雲天，你看著我！我是月瞳啊！”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雙手捧住他的臉，試圖喚醒他的記憶，“我們一起在中央公園看流星，你說要為我造一艘能穿越星雲的飛船，你忘了嗎？”
他茫然地搖搖頭，眼神空洞得可怕。他下意識地想推開她，似乎對這個“陌生人”的靠近感到抗拒。“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的眉頭緊鎖，捂著胸口，“這裡……有點痛。”
我站在環形裝置的陰影裡，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心臟的位置傳來久違的、尖銳的痛感——不是因為同情，而是因為共鳴。看啊，葉雲天0號，這就是我每天醒來都要麵對的世界。熟悉的人變成陌生人，刻骨銘心的記憶變成空白，隻剩下心臟莫名其妙的抽痛，像一個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林月瞳0號的銀白光帶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她閉上眼，身體劇烈顫抖，一縷淡金色的光從她的眉心分離出來，像一條細小的河流，緩緩注入葉雲天0號的太陽穴。那是她的“擬態錨點”——用自己的一縷意識碎片作為“錨”，強行連接正在潰散的記憶。
“不準忘……”她的聲音帶著瀕死的虛弱，“葉雲天，不準你忘了我……”
淡金色的光與記憶剝離場的幽藍光暈碰撞，發出滋滋的聲響。葉雲天0號的眼神開始出現波動，空洞的瞳孔裡閃過零碎的畫麵——流星劃過夜空的瞬間，飛船設計圖上的批注，咖啡杯沿的口紅印……那些被剝離的記憶正在被強行拉回。
我沒有阻止。
正如我計劃的那樣，我隻想讓他體驗一秒鐘的“失去”。一秒鐘，足夠讓他明白我十年的痛苦；一秒鐘，足夠在他心裡種下懷疑的種子；一秒鐘，足夠讓他知道，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哪怕隻有瞬間，也會留下永恒的疤痕。
“月……瞳？”葉雲天0號的眼神逐漸清晰，當他再次看向林月瞳0號時，空洞被震驚、痛苦和失而複得的狂喜填滿。他猛地抱住她，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裡，“月瞳！我剛才……我剛才好像忘了……”
“我知道，我知道。”林月瞳0號埋在他懷裡，失聲痛哭，銀白光帶慢慢穩定下來，重新變得柔和。
就在這時，奇點光暈的邊緣突然炸開一片刺眼的藍光。一百道光束穿透了時空壁壘，帶著雷霆萬鈞之勢衝了進來——是雲天6號的群體穿越模式，拯救團的主力終於擺脫了牽製，趕到了這裡。
7號的膜翅在半空劃出殘影，量子步槍的瞄準鏡鎖定了我的位置。葉雲天0號抬起頭，看向我的眼神裡充滿了憤怒和恐懼，那是一種被侵犯了最珍貴之物的暴怒，一種差點永遠失去摯愛的後怕。
像極了當年的我。像極了那個從爆炸廢墟裡爬出來，捧著半片發帶嘶吼的我。
很好。
我笑了，在他們的槍口對準我之前，啟動了雲天7號的緊急躍遷。身體在藍光籠罩的前一秒化作量子塵埃，消失在初始時空奇點的光暈裡。
撤退的最後一刻，我看到葉雲天0號緊緊握著林月瞳0號的手，眼神裡的憤怒像燃燒的火焰。他在吼著什麼，但聲音被躍遷的嗡鳴淹沒，我已經聽不清了。
沒關係，我不需要聽清。
仇恨的種子已經種下，懷疑的藤蔓已經生根。葉雲天0號會永遠記得剛才那一秒的空白，會永遠活在“可能再次失去”的恐懼裡。而我，已經拿到了我想要的——他的意識碎片裡，藏著記憶剝離場未能完全清除的“弱點”。
下一次，我會做得更徹底。
我站在虛無世界的邊緣，看著遠處灰色的虛粒子海。雲天7號的屏幕上，正緩慢解析著從葉雲天0號意識裡剝離的那一秒空白——那裡藏著比記憶更深刻的東西，一種與林月瞳0號綁定的“存在錨點”。
“等著我，月瞳。”我對著虛空低語，聲音被灰色的寂靜吞噬，“等我把所有‘葉雲天’都變成和我一樣的殘缺品，等我證明這場錯誤隻能用毀滅來償還，我就來陪你。”
無論你在虛無世界的哪個角落，無論你是否還記得我。
這場贖罪的獵殺，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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