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海龍鎮老街，比主街更安靜些。“老周鐘表鋪”的木門每天清晨準時推開，19歲的林小晚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熟練地擦拭著櫃台裡的鐘表——老式座鐘的黃銅鐘擺、機械手表的藍寶石表鏡、兒童電子表的卡通表盤，在她手裡都被擦得鋥亮。
林小晚是鐘表鋪的學徒，跟著周師傅學修表已經兩年了。她性子靜，不愛說話，卻對“時間”有著天生的敏感：能聽出鐘表齒輪轉動的細微偏差，能憑手感判斷發條的鬆緊，甚至能準確說出牆上掛鐘每天快了或慢了幾秒。周師傅常說：“小晚這孩子，天生就是修表的料，跟時間能‘對話’。”
可隻有林小晚自己知道，這種敏感有時是種負擔——她總覺得日子過得太快，師傅的背越來越駝，自己的學徒期好像永遠熬不到頭，連窗外老槐樹的葉子黃了又綠，都快得讓她心慌。
“小晚，把昨天那隻瑞士老懷表拿出來，我再看看遊絲。”周師傅坐在裡屋的修理台前，戴著放大鏡，手裡捏著一把鑷子。
林小晚點點頭，從櫃台最下層的抽屜裡取出一個暗紅色的絲絨盒子，裡麵裝著一隻1920年代的瑞士懷表。這是鎮上退休教師李爺爺送來的，表殼摔裂了，遊絲也斷了，周師傅修了三天還沒完全修好。
她剛把懷表遞給周師傅，鋪子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走進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手裡抱著個布包，氣喘籲籲地說：“周師傅，我這隻座鐘又停了，您給看看？”
“王奶奶您坐，我這就來。”周師傅放下懷表，接過老奶奶遞來的木質座鐘。
王奶奶坐在門口的板凳上，隨手把布包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等周師傅修好座鐘，她付了錢，拎著座鐘就匆匆走了——布包被忘在了桌子上。
“奶奶，您的包忘拿了！”林小晚追出門時，王奶奶已經拐進了巷口，看不見人影了。
“先放著吧，她明天說不定會來拿。”周師傅擦了擦手說。
林小晚把布包拿回櫃台，放在角落裡。布包不大，摸著硬硬的，像是裝著個小盒子。她沒多想，繼續低頭擦拭鐘表，直到傍晚關店時，王奶奶還沒來取包。周師傅讓她把布包拿回裡屋，等明天再說。
晚上住在鋪子裡的閣樓，林小晚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總覺得今天的時間過得格外亂，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拉扯”著時間的節奏。她想起那個布包，爬下床，從裡屋把布包拿了上來，借著台燈的光打開了。
布包裡是一個黑色的皮盒子，打開盒子，裡麵躺著一個沒有表盤的懷表外殼。
那懷表外殼是黃銅做的，邊緣有些磨損，露出裡麵的銀白色金屬，表盤的位置空空的，隻剩下一圈交錯的齒輪，像是被人故意拆去了表盤和指針。懷表的背麵刻著一朵小小的梅花，梅花下麵，是一行細密的刻字：海龍鎮海天街8號。
“海天街？”林小晚皺了皺眉。她跟著師傅去過鎮上很多地方修表，從沒聽過這條街。她把懷表外殼拿在手裡，手指撫過那些裸露的齒輪——齒輪轉動得很順滑，像是經常被人擺弄過，而且不管她怎麼晃，齒輪都不會卡住，仿佛有自己的節奏。
“真奇怪。”她把懷表外殼放在床頭，打算明天等王奶奶來取包時問問。可第二天一早，王奶奶沒來，接下來的幾天也沒露麵。周師傅說：“可能是老人家記性不好，忘了在哪丟的包了。”
林小晚隻好把懷表外殼留在了自己手裡。她喜歡拿著它擺弄，尤其是修表的時候——懷表外殼的齒輪轉動聲，總能讓她靜下心來。慢慢地，她發現了一件怪事：隻要握著懷表外殼，她對時間的感知就會變得格外清晰。
以前修表時，她需要反複調試才能讓齒輪咬合精準；現在隻要握著懷表，她能“聽”出齒輪轉動的每一個節奏，甚至能預判到下一秒齒輪會轉到哪個位置。有一次，她修一隻卡住的機械表，不用拆表盤，僅憑手裡懷表的節奏，就準確說出了是哪個齒輪歪了，周師傅拆開一看，果然和她說的一模一樣。
“小晚，你最近怎麼越來越神了？”周師傅驚訝地說，“這表我看了半天都沒找出問題，你摸兩下就知道了？”
林小晚隻是笑了笑，沒敢說懷表的秘密。她還發現，握著懷表時，能感知到時間的“流速”——有時覺得店裡的鐘走快了0.5秒，調準後果然分毫不差；有時能“預感”到幾秒後會發生的小事：比如師傅要打翻茶杯，她提前伸手扶住；比如有人要推門進來，她能在門響前就抬頭。
這種預感很微弱，隻能提前幾秒，而且隻針對小事，但已經足夠讓她的生活變得不一樣。修表效率越來越高，師傅越來越信任她，甚至把一些貴重的老鐘表也交給她修。她不再覺得時間過得慌亂，因為她能“抓住”時間的節奏了。
有一天，鎮上的首富張老板送來一隻古董座鐘，說是從國外買回來的，壞了好幾年，找了很多人都修不好。周師傅看了半天，搖著頭說：“這鐘的齒輪太精密，我沒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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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晚握著懷表外殼，湊過去看了看座鐘的內部結構。瞬間，她的腦海裡浮現出齒輪轉動的軌跡——哪裡卡住了，哪裡磨損了，甚至連每個齒輪該轉多少度都清晰可見。她對張老板說：“張老板，我試試吧，明天給您答複。”
張老板半信半疑地答應了。等他走後，林小晚握著懷表，用鑷子小心翼翼地調整齒輪。她能“預判”到齒輪轉動的每一個細節，不用反複試錯，隻用了一個晚上，就把座鐘修好了。第二天張老板來取鐘時，座鐘的鐘擺“滴答滴答”地走著，時間分毫不差。
“太厲害了！林師傅真是年輕有為！”張老板讚不絕口，給了雙倍的修理費。
周師傅看著林小晚，眼神裡滿是欣慰：“你出師了，以後這鋪子，能交給你了。”
林小晚心裡又喜又慌。喜的是自己終於得到了認可，慌的是這一切都離不開那隻懷表外殼。她越來越好奇，這隻沒有表盤的懷表到底是什麼來曆？“海龍鎮海天街8號”又在哪裡？
她想起前幾天去白氏藥鋪給師傅買感冒藥時，聽白仁參老先生說，他有個刻著同樣地址的軟管，能讓植物快速生長；肉鋪的陳大牛也有個刻著這地址的金屬球，力氣變得特彆大。
“原來不止我一個人有這樣的東西……”林小晚摩挲著懷表外殼上的梅花刻痕，心裡冒出一個念頭：這些奇怪的物件，會不會都來自同一個地方？那個“海天街8號”，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晚上，她坐在閣樓的窗前，手裡握著懷表外殼，看著天上的月亮。懷表的齒輪“哢噠哢噠”地轉著，和窗外的蟲鳴、遠處的鐘聲漸漸合在了一起。她能感覺到，時間像一條溫柔的河，而她握著懷表，就像握住了河的源頭。
她不知道這能力會帶來什麼，但她知道，自己和時間的聯係，已經永遠改變了。而那個神秘的“海天街8號”，就像時間長河裡的一個坐標，指引著她去尋找答案。
她把懷表外殼放進貼身的口袋裡，像是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秘密。月光照在閣樓的地板上，映出她年輕而堅定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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