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禦書房。
祁蘅剛屏退了幾個大臣,這幾日朝中諸事繁忙,他頭疼的愈發厲害。
趙德全躬身進來,低聲道:"陛下,今日的飯菜已經給桑婕妤送過去了。"
祁蘅頭也不抬,語氣冷淡:"她又沒吃?"
趙德全遲疑了一下,道:"回陛下,桑婕妤今日……全都吃完了。"
祁蘅的手微微一頓,抬眸看向趙德全,眉頭微蹙:"全吃完了?"
趙德全點頭:"是,一點沒剩。"
她這是幡然醒悟,決定不鬨了?
祁蘅沉默片刻,忽然想起昨日自己盛怒之下似乎又弄傷了桑餘的傷口。
他放下筆,語氣緩和了些:"她的手……如何了?"
趙德全一愣,隨即臉色微變,猛地跪下,抬手就給了自己一耳光:"奴才該死!奴才去的時候,見桑婕妤的手被白布包著,沒流血,便沒多問……奴才這就去請太醫!"
祁蘅眉頭皺得更緊,心裡莫名有些不安。他揮了揮手:"去。"
——
桑餘被鎖鏈束縛著,安靜地坐在窗邊看雪。
雪這種東西,白茫茫的,好似能把這世界的一切東西都遮的乾乾淨淨,桑餘想出去走一走。
趙德全帶著太醫匆匆趕來,見到桑餘瘦弱的身影,心裡莫名發酸,低聲道:"婕妤,奴才帶太醫來給您看看手。"
桑餘緩緩轉過頭,目光有些遲緩,卻緩緩點點頭。
“多謝公公。”
太醫上前為她查看,桑餘似是想起了什麼,忽然問道:"趙公公,今天是什麼日子?"
趙德全一愣,如實答道:"回婕妤,今日是臘月廿三。"
桑餘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說話,低頭似乎在想什麼。
太醫小心翼翼地解開她手腕上纏著的白布,剛揭開最後一層,便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那傷口竟被什麼東西燙過,焦黑的皮肉凝固在一起,硬生生將原本裂開的傷口封住,血是止住了,可那猙獰的燙傷痕跡卻觸目驚心。
趙德全上前查看,卻也被嚇得後退半步,聲音都顫了:"婕妤!您這是做什麼?!"
桑餘神色平靜,淡淡道:"昨日過後,傷口一直流血,我想不出彆的辦法了……"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問:“我還能怎麼樣呢?”
趙德全在宮中幾十年,什麼慘事沒見過?可此刻,他竟覺得喉嚨發緊,眼眶莫名發熱。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隻能轉頭催促太醫:"快!快給婕妤處理傷口!"
桑餘任由太醫擺弄,不喊疼,也不掙紮,隻是安靜地看著窗外飄落的雪。
越下越大了。
今年京城的雪比以往都多。
半個時辰後,趙德全便匆匆回來複命,剛走到廊下,便見祁蘅正從殿內出來。
他連忙跪下,聲音發顫:"陛下,桑婕妤的手……"
祁蘅腳步一頓,冷聲道:"說。"
趙德全低著頭,不敢看他的臉色:"桑婕妤……用火燙了傷口,硬生生把血止住了。"
祁蘅瞳孔驟然一縮,手指無意識地攥緊,指節泛白。
“她……自己燙的?”他的聲音低沉,努力壓著什麼情緒。
“正是。”
祁蘅站在殿外,雪落在他肩頭,積了薄薄一層。
他盯著遠處側殿的方向,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有什麼哽在喉嚨裡,咽不下也吐不出。
趙德全跪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她……”祁蘅開口,聲音低啞,“還說了什麼?”
趙德全搖頭:“桑婕妤隻問了日子,彆的什麼都沒提。”
祁蘅閉了閉眼,胸口像是被什麼狠狠攥住。
他應該猜到桑餘問日子的原因了。
從前每年生辰,桑餘都會早早準備賀禮,有時是一枚繡得歪歪扭扭的香囊,有時是一碗熬到半夜的羹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