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桑餘從前,也是這麼看著他的吧?
隻是那時候,他沒有在意過。
桑餘一眼就認出了沈康。
師父背影依舊挺拔如青鬆,隻是消瘦了很多,走起路來不似從前那樣步步生風。
是啊,這一年,他也受了不少苦,又替祁蘅做了那麼多事,替她闖了一次南疆……一定是累了的。
不過,終於是要結束了。
桑餘想,北狄是他的家,他一定會平安度過一生。
隻是,此次一彆,這一生恐怕都不會再見麵了。
她隻希望,師父能找到真正喜歡的女子,生兒育女,安康幸福……
沈康隨著人群準備登車。
突然,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似的,駐足停下。
鬥笠下的目光遙遙望向皇城方向。
這個停頓不過瞬息,卻讓桑餘渾身血液凍結。
她喉頭微哽,師父應該是察覺到自己來送他了。
“看夠了?”祁蘅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帶著壓抑的情緒,“朕說過他活得好好的,安然離開。”
桑餘望著沈康隱入車簾的背影,緩緩放下了轎簾。
馬隊已開始移動,揚起的塵土紛紛揚揚。
“回宮。”祁蘅突然下令。
他捏住桑餘的脖頸逼她轉頭,卻在觸及她冰涼淚水時怔住。
那些淚水分明滾燙,卻讓他如墜冰窟:“你哭什麼?朕已經放他生路,準你送行,你還要怎樣?你這又是在委屈什麼?”
桑餘透過淚光看他猩紅的眼尾,忽然覺得很累。
他冷冷的抹掉眼淚,想讓他滿意。
這個執掌生殺予奪的帝王,永遠不懂有些裂痕不是恩賞能彌補的,
有些遺憾,也不會因為一次施舍就消散。
“陛下。”她輕輕掰開他的手指,方才因為沈康露出的柔軟和悲傷煙消雲散:“天亮了,我們回宮吧。”
東方既白,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將馬車內照得無所遁形。
祁蘅這才發現,桑餘素白中衣上沾著點點猩紅。
是他方才失控時掐了桑餘的脖子,舊傷崩裂滲出了血。
他猛的抽回手,蒼白的麵色浮現愧疚。
“對不起,朕……朕又忘了……”
桑餘手指輕輕觸了一下傷口,隨意扯出絲帕摁住,仿佛習慣了:“臣妾無礙。”
祁蘅攤開手掌,掌心都是桑餘的血。
他忽然覺得呼吸都很困難。
自己又傷了她。
祁蘅緩緩收緊掌心,一點點用力,仿佛想把那些血揉進掌心。
閉上眼睛,祁蘅冷冷開口:“今夜也是交易,阿餘,你拿什麼來還我?”
桑餘深吸一口氣,沒看他:“陛下要什麼,隻要臣妾有。”
祁蘅笑了笑,但眼神不似在說笑:“朕要你給朕,生個孩子。”
桑餘皺起眉,那天她同祁蘅說了那麼多,他怎麼還是沒死心?
他是耳朵有問題還是腦子有問題?還是根本就不想聽懂?
“臣妾說了,臣妾護不住一個孩子……”
“朕護,朕難道還護不住自己的孩子?”祁蘅不容她反駁,視線愈冷:“阿餘,朕今日心情好,否則,你想清楚,沈康現在還沒出長安城……”
桑餘頓時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