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架後的桑餘呼吸一滯。
這個問題太過尖銳,她幾乎能感受到祁蘅話語中暗藏的試探。
“回陛下,”李識衍聲音平穩如常,“家母年邁,一人在京城無人照料。為人子者,實在不忍離家太遠。”
祁蘅挑了挑眉,對這個回答似乎有幾分意外。
他踱步到窗前,陽光將他高大的身影拉得更長,幾乎籠罩了整個書房。
“你倒是孝心可嘉。”祁蘅涼薄的笑了笑,仿佛不甚在意:“但君子當有鴻鵠之誌,莫要拘泥於眼前之人。朝堂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既然有這般才華,便該用在正處。”
李識衍躬身:“陛下教誨,微臣銘記於心。”
祁蘅轉過身,慢條斯理的向前,他如今正想換了江南的那幫老臣。
出了後宮的祁蘅很是淩厲果決,深諳權衡之處,他曾經做皇子時便是這樣,威逼利誘,才拉攏了一半的勢力入了他的陣營。
祁蘅提醒李識衍:“江南富庶之地,多少人求之不得。”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道:“莫要辜負了……大好前程。”
李識衍的聲音依然恭敬:“微臣明白。”
“明白就好。”祁蘅微微頜首,看了一眼一旁不敢說話的祁翎。
他有這麼可怕麼?
桑餘怕他,弟弟也怕他。
他這時候,不什麼都沒做麼?
祁蘅頓了頓,對祁蘅揚起一個微弱的笑。
可祁翎似乎更怕了,瑟縮了一下肩膀。
祁蘅笑容淡去,覺得真沒什麼意思,他總是這樣,不管是對誰,給出去的微弱好意卻得不到同樣的饋回。
太醫說祁蘅這幾日氣血微虧,吃也吃不下,他做什麼都覺得乏味,便準備離開。
桑餘看到他轉身,終於鬆了口氣。
可下一刻,走到門口的祁蘅忽然停下腳步,目光直直望向書架方向。
桑餘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她死死的定在那裡,一動不敢動。
“這桌上堆了這麼多書,”祁蘅的聲音響起,“怎麼不規整在書架上?”
祁翎立刻上前認錯:“皇兄恕罪!這是……這是臣弟偷偷讓嬤嬤從宮外帶的畫本子,還沒來得及收拾……”
祁蘅無奈地看了幼弟一眼,卻出乎意料地沒有斥責。
他伸手揉了揉祁翎的發頂:“貪玩可以,課業不可荒廢。”
說完,他最後掃視了一圈書房,玄色衣袍翻卷間,大步離去。
侍衛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完全消失,殿內緊繃的氣氛才稍稍緩解。
桑餘雙腿發軟,幾乎站不穩。
她扶著書架緩緩從後麵出來,這才發現後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皇嫂!”祁翎小跑過來,滿臉擔憂,“你沒事吧?”
桑餘搖搖頭,卻說不出話來。
她的目光越過祁翎,與站在原地的李識衍四目相對。
陽光透過窗欞,在他清俊的側臉投下斑駁的光影,那雙鳳眸深處似有寒星閃爍。
“陛下想讓我去江南。”李識衍低聲道,聲音裡是掩不住的冷意:“可我不能走,我要帶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