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世上隻剩下她一個人,不知所措的委屈。
……
牢房外,祁蘅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跑著離開了地牢。
他胸口悶得發疼,眼前全是桑餘那雙決絕的眼睛。
“陛下?”刑部尚書小心翼翼地迎上來,“桑寶林她……”
“關著。”祁蘅冷聲道,卻在走出幾步後又停下,“若是有人敢對她用刑,朕必定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明白麼?”
刑部尚書臉都嚇白了,忙不迭的跪下應諾。
祁蘅明明很生氣,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要下這道命令。
隻是……一想到桑餘會受刑,他的心就像被人生生挖去一塊。
剛才握住她手腕時,那上麵還有許多舊疤,都是為他留下的。
她已經有很多傷了,不能再多了。
——
醉仙樓雅間,陸淮安已經自斟自飲的半醉。
李識衍推門而入拱手作揖,眼角輕染笑意:“陸侍郎,久等了。”
陸淮安抬眼,目光中帶著幾分警惕與探究:“李公子邀我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李識衍不急著回答,而是先為兩人各斟了一杯酒。
隻有江湖中人知道摘星樓代表什麼,陸淮安還真以為李識衍隻是一個商賈之子,所以並不放在眼裡。
但李識衍卻是將他琢磨了個透。
聽聞他近日與鑒察院幾位言官走得頗近,想來是陸家其他人還在北狄戴罪流放,他又在為家族謀出路。
李識衍道:“昨日在花坊,陸貴妃遇刺一事……”
陸淮安的手猛地一頓,酒水濺出幾滴。
沒想到,桑餘傷了他也就罷了,他可以既往不咎,誰叫他騙過她,欠了她的。
可那個毒婦,卻連懷有胎兒的晚寧都不放過!
“是啊,隻可惜,陛下一直對罪魁禍首袒護至極,我也無可奈何。不過……”陸淮安警惕起來,飲下一杯酒問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李識衍傾身向前,聲音壓得更低:“在下一腔抱負,奈何在翰林院無人照拂,才被派給不得寵的皇子做夫子。若是,陸侍郎願幫襯在下一把,在下願為陸侍郎出謀劃策,儘幕僚之責。”
“你是說,你想到怎麼替我妹妹出口氣了?”
李識衍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陸兄與鑒察院關係密切,何不借言官之力,上奏廢黜桑餘?”
陸淮安眉頭緊鎖:“可陛下對桑餘……”
“陛下再念舊情,也抵不過朝堂壓力。”李識衍冷笑,“以謀害皇嗣之罪,就算不會殺她,也該將她逐出宮去,永絕後患。”
最後一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陸淮安心底的某個匣子。
陸淮安端起酒杯一飲而儘,酒液灼燒著他的喉嚨:“你說的很對,即使不讓她死,可卻可以讓她被廢。她不是一直都想出宮麼?我這也算幫了她……”
李識衍的笑意漸冷,寒意砭骨的看著陸淮安。
酒過三巡,陸淮安已有些微醺。他盯著杯中晃動的酒液,忽然問道:“等桑餘出宮……會怎樣?”
李識衍眼中閃過一絲警覺,隨即恢複如常:“可能……是發配流放,永不回京。”
“太殘酷了……”陸淮安喃喃道,“她罪不至此。”
“陸兄心軟了?”李識衍似笑非笑。
陸淮安搖搖頭,眼中浮現出一絲異樣的光彩:“我在想……若她被廢為庶人,或許我可以……”
“可以什麼?”李識衍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
陸淮安似乎沒注意到李識衍的變化,自顧自地說道:“可以照顧她。當年是我騙了她……這也是個贖罪的機會。”
雅間內一時寂靜無聲。
李識衍的手指在桌下攥緊又鬆開,麵上卻不動聲色,浮起冷笑:“陸兄重情重義,令人敬佩。”
離開醉仙樓時,夜色已深。
李識衍站在街角陰影處,看著陸淮安踉蹌離去的背影,眼中寒光閃爍。
桑餘不想因為她再死一個人,可李識衍想——陸淮安,他必須死。
就讓他,做這一場棋局中,唯一的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