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語速放緩,生怕桑餘會聽不清楚:“從我有記憶時,你就在我的麵前,從牙牙學語到後來有了自己的小性子。那時李府、沈府所有人都告訴我,你是我未來的妻子,這句話像告訴我,人應該吃飯,應該睡覺一樣,成了我那時最重要的事。”
桑餘怔住了。
破碎的記憶如漣漪蕩開,她下意識撫上心口,那裡泛起細密的疼。
所以,她原來該是他的妻子麼?
祁翎說,李識衍曾經有一個喜歡的姑娘,他對她很好很好。
那時自己真心的覺得這個姑娘幸福。
而今日,她才知道,那個姑娘,就是自己。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這麼多年一直在找自己,可是……
桑餘在心裡冷笑了笑。
可是蒼天捉弄,她已經不算是沈星了,她一生的傷,身心俱疲,還怎麼做沈星?
“對不起……”桑餘流不出眼淚,她將那些苦楚壓抑在身體裡。
“你對我這麼好,可我……”指甲又無意識地掐進掌心,“我讓你失望了。你大概不知道我在宮裡經曆過什麼,你也不知道我的身體……”
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麼哽住了喉嚨。
李識衍隻是看著她,等她把一切都說出來,徜若心扉。
“你會失望的。”桑餘慘笑,極度艱難的說:“我也已經……不敢再把自己交給任何人了。”
她望向窗外的雨幕,聲音飄忽得像一縷煙,“也不會再將餘生交給任何一個人,再將自己置於懸崖之上,否則再有人推我一把,我真的會粉身碎骨的。”
等她說完,李識衍輕聲問:“說完了麼?”
桑餘怔愣的點了點頭。
李識衍笑了笑,眼中卻都是對桑餘的心疼。
“我……我口笨拙舌,這麼多年都沒跟女孩子說過什麼話,不會太多的甜言蜜語,可我還是希望你能聽我也說一說。”
“我不會讓你站在懸崖邊,也不會叫你粉身碎骨。”
“你發生的事情,我能猜到的能想到的,可我不在乎,一副軀殼罷了,我從不覺得有什麼重要。”
“我手上也不乾淨,我是重利的商人,是籌謀的政臣,我雖未親手殺過人可我手上還是沾有血。”
“你小小的時候,我就抱著你,哄著你,你在我心裡永遠是最好的。”
“你在我身邊十一年,隻是又偷偷溜走了十一年,算是扯平了。我們就當,重新相識,以後歲歲年年,還有很多個十一年,好不好?”
還有很多個十一年……
桑餘的心早就死了,死在了漫長冰冷的皇宮。
可是李識衍卻……不僅將她救出來了,好像也將那顆死了的心一起救出來了。
雨聲漸歇,一縷月光穿透雲層,將兩人的影子投在青磚地上。
李識衍望著那道交融的影子,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上元節。小阿星提著兔子燈,信誓旦旦地說要嫁給他當新娘子。
隻可惜後來燈籠早已殘破。
但好在,執燈的人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