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祁蘅都聽不見。
他一直在想,卻怎麼又想不明白。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是來找回本該自己丟掉的妻子,可是有人告訴他,她已經是彆人的妻子了,她已經……不是他的了。
祁蘅搖了搖頭,不知是在反駁誰。
“我愛你的,隻是我愛上你時有太多壞心思,總想欺負你,懲戒你,看你聽話和順從,又不甘讓你太聽話順從,我想要的是你對我獨一無二的順從。”
“你哭或者笑,都讓我心滿意足,但我從沒想過,你會真的怨我。”
“可我現在已經學會怎麼去好好的愛一個人了,隻愛一個人,隻愛你。”
但是,沒有人會再想要他的愛了。
縱使他是皇帝。
曾經桑餘說,我沒有親人,也沒有人愛我,或許死了都沒有人給自己收屍。
祁蘅騙她,哄她,信誓旦旦地說,我會愛你。
他說這句話時,自以為自己施舍出去的是什麼高貴的東西。
看她相信,看她動情,覺得自己簡直是桑餘的救世主,可以彌補她的一切苦惱。
實則,那些東西,桑餘本來就有。
他現在唯一能給她的,就是體麵地從她的世界裡消失。
——
翌日清晨,祁蘅又去了沈府。
這一次,他特地派人提前通傳了。
沈府上下依舊如臨大敵。
沈齊哪裡這樣近的見過皇帝,迎他進門時渾身都在發抖,沈家人知道他們小門小戶,在皇權麵前如同螻蟻。
“朕想,見見沈星。”
這是他第一次說出這個名字,舌尖微微發澀,卻又覺得莫名熨帖。
這個名字,的確很適合她,而且比桑餘好聽。
沈齊一怔,隨即恭敬道:“小女在後院,草民這就去叫她來見駕。”
“不必。”祁蘅抬手製止,“朕自己過去。”
沈齊欲言又止,最終隻能躬身退下。
祁蘅沒讓任何人跟著,一個人穿過回廊,轉過假山,後院豁然開朗。
一進院子,他看見站在院子裡的桑餘,她穿著一件杏紅色襦裙,漂亮又明媚地站在那裡。
是曾被他打碎,又被李識衍重塑的桑餘。
她不屬於自己了。
這是祁蘅心中塞滿了的一句話,像汙泥一般堵住了他所有的呼吸,時不時就冒出來。
桑餘看見他,有些意外,但還是平靜地福身行禮。
“你喜歡穿紅色麼?”他忽然問道。
桑餘一怔,隨即輕輕點頭。
祁蘅這才意識到,或許她一直喜歡這樣明豔的顏色。
隻是從前,祁蘅總是強迫她按照自己的想法活而已。
鵝黃色不是她喜歡的,隻是她唯一能擁有的罷了。
李識衍卻會給她送五顏六色的衣裳,讓她也變得五顏六色。
“朕以前不知道,其實你穿紅色很好看。”他輕聲說。
桑餘沒有笑,也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裡,垂下了眼。
祁蘅這才注意到石桌上擺放的東西——大紅綢緞、金線繡花的喜帕、精巧的同心結......都是民間大婚要用的物件。
這些東西是很精致,卻還是比不上宮中用的一星半點。
有人用這樣隨處可見的廉價之物,就拿走了桑餘的下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