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蘅閉了閉眼才忍住想要殺人的心,喉間擠出一句,古怪的笑了笑:“好,那很好啊,這樣朕就放心了。”
一陣風過,木棉花簌簌落下,一朵豔紅的花瓣正巧落在李識衍肩頭。
祁蘅覺得這花實在礙眼。
兩人又說了幾句無關的套話,也沒人真心實意。
他們之間,一個恭敬,一個冷淡。
但是處處透著針鋒相對。
桑餘好像沒聽見兩人之間的火藥味,也不在意兩個人之間在說什麼,隻是看見了李識衍衣服上的落花。
然後,自然地抬手替他拂去了。
這一幕,就像淬了毒的箭,直直射入祁蘅心口。
嫉妒。
沒錯。
祁蘅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嫉妒。
原來以前她和沈康之間,其實都算不上嫉妒,因為那時桑餘是他的。
在他心裡,沈康隻是自不量力,癡心妄想。
而如今,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麼是嫉妒。
他嫉妒得發狂,卻又什麼都做不了。
祁蘅一句話沒再說,轉身就大步離去。
祁蘅一路疾行至沈府大門外,胸口劇烈起伏。
他的牙關咬得生疼,直到滲出鐵鏽味。
怎麼辦?
難道,真的就這麼任由他的阿餘嫁給彆人?
他是皇帝,他想要的女人,怎麼能做彆人的妻子?
用那些爛俗無趣的東西,就要娶走他的阿餘?
護衛從遠處而來,跪地稟報:“回陛下,馮崇現關押在刑部大牢,其黨羽蠢蠢欲動,陛下……”
“那就殺了。”祁蘅麻木的眨了眨眼,看向護衛,疲憊的說:“統統殺了。”
暗衛一怔,畢竟此事還沒審出所以然來。
馮崇頭上還有那麼多無名賬,他和南疆的私聯到了什麼地步?各地州裡還有多少是他的人?如果直接殺了,會不會落人話柄?
可聽聖上不容置喙的語氣,護衛也不敢過多猶豫。
“是……”
“等等。”祁蘅突然抬手。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
祁蘅皺了皺眉,緩緩開口道:“留著他的命吧。然後傳朕旨意,宣江南刺史李識衍月底前入京,親自審理馮崇一案。”
這樣一來,這場大婚不就不能如期舉行了麼?
隻要把李識衍扣在京城,一年,兩年,他們彼此見不到彼此,他不就還有機會麼?
李識衍不是想替李俊臣平反嗎?
那就讓他親自審理這樁牽連甚廣的大案,看他該怎麼分身和桑餘完婚。
祁蘅想到這裡,嘴角緩緩扯出一個陰冷的弧度,笑的有些無辜,又有些誌在必得。
他改主意了。
他才不要當什麼聖人。
直接李識衍和桑餘分開,他有一百種方法讓他們再也見不到。
——
李識衍展開那道明黃聖旨,桑餘站在他身側,目光落在那熟悉的禦筆朱批上,眉心不自覺地蹙起。
李識衍輕笑一聲,將聖旨隨手擱在案幾上。“馮崇案牽連甚廣,沒個一年半載審不完。我是不是可以懷疑,他是故意的?”
桑餘淡淡道:“抗旨不遵,輕則革職查辦,重則滿門抄斬。更何況,這是你為你父親平反的唯一機會,你不能不去。”
當年是馮崇一手炮製的舞弊案,硬生生逼死了李識衍的父親。
李識衍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不僅是當初為了容易找到桑餘,更是為了替父親正名。
“可若是我一旦去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你又要等我許久……”
“那我就陪你一起去。”她忽然說。
李識衍正要合上錦盒的手頓了頓:“阿星,你不必為了我回你厭惡的地方……”
窗外一樹花被風吹得簌簌作響,有幾瓣紅蕊飄進書房。
“你拜見了我的母親,可我還沒有見過你的母親呢,當著她的麵拜了高堂,這婚事才算真的成了。不管是在江南,還是京城,隻要我們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麼?”
李識衍凝視著桑餘的眼睛,那裡麵盛著細碎光芒,溫柔得讓人心軟。
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下巴輕輕抵在她發頂。
“阿星說得對,在哪裡成親都一樣。”他的聲音透過胸腔傳來,帶著微微震動,“重要的是你我能在一起。”
桑餘能聞到他衣襟上淡淡的鬆墨香,她閉上眼,聽見李識衍繼續說:“其實我從來都不想做什麼刺史,也不想入朝為官。等這件事了結,我就辭官。”
他的手指穿過她的長發,像在梳理一段珍貴的記憶:“為父親正名後,我們就去遊曆江湖好不好?去一個,你最喜歡的地方住下。”
桑餘輕輕“嗯”了一聲,很輕地笑了一下,眉眼溫和粲然。
然後,笑容又緩緩淡去,隻剩下一雙慘白茫然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