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蘅握著筷子的指節微微發白。
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李識衍給桑餘的,確實都是她喜歡的。
他不僅會給桑餘喜歡的一切,更會將她喜歡的放在心上,變成自己的習慣。
祁蘅沒辦法和李識衍比較,因為他隻能拿自己的過去和李識衍的現在比較,可是曾經的他什麼也沒有。
李識衍卻已沒了耐心。
他留祁蘅用膳,可不是想要與他討論自己的心上人。
不過是儘臣子本分。
見祁蘅還在想桑餘,李識衍的臉色變了變,索性直言:“陛下,秋後便是選秀之期。自馮崇一脈覆滅,後宮更是被拔樹搜根,如今算是空置已久。”
頓了頓,他繼續說:“待此次水災過後,微臣會為陛下擇幾位德才兼備的女子,以綿延皇室血脈,助陛下充盈後宮。陛下可以放心,微臣絕不是馮崇,一切隻為陛下分憂。”
一旁的季遠安一怔,放下手裡的杯子看向兩人。
他知道,納妃這件事,對祁蘅而言,是秘而不宣的忌諱。
隻見祁蘅慢慢放下筷子,嘴角扯出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晨光透過窗欞,照得他麵色愈發蒼白,連唇上那點血色都褪儘了。
他指尖輕叩桌麵,聲音發冷,帶著笑意:“這三年來上奏要朕納妃的臣子可不止你一個,但你知道,他們都是什麼下場嗎?”
李識衍輕笑:“微臣有所耳聞。不過——”他直視著祁蘅,絲毫不懼道:“不過微臣與他們不同,我是為陛下好,為整個大元好。”
“為朕好?”祁蘅忽然笑了,往前傾了身子,克製著眼中的寒意:“朕當初拚命坐上這個皇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再沒人能逼朕做不想做的事,讓人不敢再打著為朕好的名義,逼著朕做不喜歡的事。”
“可這陛下,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真正的隨心所欲。”李識衍寸步不讓,“每個人都身不由己,陛下也不例外。”
祁蘅眸色驟暗,死死盯著李識衍:“那你呢?”
李識衍凝眉,這句話,他沒聽明白。
祁蘅聲音發啞,生出難忍的不甘來:“可你就能隨心所欲,可你擁有朕這個帝王都得不到的自由、隨性,還有……朕想要的人。”
最後一字落下,席間空氣仿佛凝固。
季遠安握著酒杯的手微微發抖,生怕下一刻,祁蘅又會失控。
千鈞一發之際,樓下忽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祁蘅眼中的寒意頃刻間化去,他鬼使神差的向外望去——
院子裡,桑餘和柳鳳鳳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裡捧著從幾張信紙。
信是江南沈府送來的,兩個人湊在一起,一邊念信,一邊笑鬨,陽光透過樹影斑駁地灑在她們身上,一切都是明媚美好,桑餘很開心。
祁蘅怔忡地望著。
他這是第一次真切地意識到,桑餘有家了。
有會給她寫信的“母親”,有關心她的“姐妹”,有等她歸去的家。
而真正孤家寡人的,從來隻有他一個。
他竟還癡心妄想,企圖把這個在陽光下笑得明媚的阿餘,再重新拖回那座吃人的皇宮。
要她再次被困在朱牆之內,陪著他這個將死之人,日複一日地熬著看不到儘頭的歲月。
多自私啊。
桑餘要給母親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