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餘愣了愣,呼吸一滯。
李識衍看著她眼裡對自己從未有過的陌生,心疼的無以複加。
可這一天,總會到來。
不徹底挖掉祁蘅這根刺,李識衍不甘心。
他低笑一聲,眼底閃過一絲晦暗的光。
他抬手替桑餘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絲,指尖的溫度卻比夜風還涼。
李識衍索性直接坦言,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其實......我早知道趙德全會來找你。摘星樓裡,乃至整個京城,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桑餘瞳孔微縮,一瞬間的錯愕後,忽然明白了什麼。
——他不僅知道香料的事,還默許了趙德全來見她。
他是在試探她。
這個認知讓桑餘心頭一刺。
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李識衍的算計也會用在她身上。
“所以,”她聲音發緊,“你看我心事重重,是以為......我在心疼他?”
李識衍彆開視線,喉結滾動了一下:“不是麼?”他聲音低啞,“阿星,我隻是想知道......在最後關頭,你對他,還有沒有一絲一毫的愛意。”
“沒有!”桑餘斬釘截鐵地否認。
李識衍猛地站起身,幾乎直勾勾的看著她,眼裡閃著水光,不相信的追問道:“那你現在心裡在想什麼?”
夜風驟起,吹得燭火劇烈搖晃。
桑餘仰頭看著他,眼底映著跳動的光:“李識衍,這世上人與人之間,不是隻有愛,也不是隻有恨。”
她一字一句道:
“他祁蘅,是我幾乎付出所有才托舉到那個位置上的帝王——”
“而你,就隻是眼睜睜看著一個為國為民的君主,就這樣被一點點毀掉,隻因為怕我回頭,所以就瞞著天下人?”
最後一句話落下時,李識衍的臉色驟然變了變。
但他很快又抬起眼,眸色幽寒:“聖上自己也知道。所以他早就在擬立翎親王為儲君的詔書。要我任太傅,日後做帝師。”
桑餘猛地怔住。
李識衍這幾句話裡的每一個字,都讓桑餘感覺到陌生又震驚。
“你說什麼……”
“我沒有對不起他!”李識衍不疾不徐地打斷她,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看著自己:“我也沒有對不起這天下。是他自己自輕自賤,需要有人替他守住大元……”
“我應了。”
“我有什麼錯?”
“他搶走你十一年......”
“我還願意尊他一聲聖上。”
“我有什麼錯?”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來的,裡頭盛著的,是經年累月積壓的,刻骨的痛與不甘。
李識衍說完這一切,突然一把將桑餘緊緊摟入懷中。
他的手臂收得極緊,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裡,下頜抵在她發頂微微發顫。
“彆生我的氣,”他的聲音悶在她發間,帶著脆弱,“阿星,我隻是......”
桑餘能感覺到他胸腔裡劇烈的心跳,一下下撞擊著她的耳膜。
一向來從容的人,此刻竟也像個害怕失去珍愛之物的孩子。
“我們好好的,好不好?”他低聲呢喃:“隻要他還在一日子就總想著要把你搶回去,我隻是怕,隻是怕罷了,我已經失去過你了阿星......”
桑餘聽著他的話,心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緩緩閉上眼,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