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蟬鳴聒噪。
桑餘在酷暑中誕下一個女兒。
隻是,生產這日比預期早了整整一月。
所以彼時李識衍正在朝堂議事,意料不及,聞訊,他直接離了大殿就往摘星樓趕。
院中紀娘子抱著繈褓,沈夫人等一眾女眷圍著新生兒,笑語盈盈。
這是這個家庭,許久未有過的新生命。
李識衍氣息未平,先問:“桑餘呢?”
“剛睡下,”紀娘子輕聲道,“鳳鳳在裡頭陪著。”
李識衍三步並作兩步往裡走,珠簾掀起時帶起一陣熱風。
內室裡,桑餘正闔目躺著,臉色蒼白如紙。
鳳鳳守在榻邊,見他進來,懂事地讓開了位置。
李識衍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握住桑餘的手。
桑餘皺了皺眉,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他眼眶紅紅的模樣,又忍不住笑了。
“你怎麼又哭了啊?”
“阿星,辛苦你了。”李識衍聲音微微哽咽,滿是心疼。
桑餘搖搖頭,蒼白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你說,咱們的孩子,該叫什麼名字?”
李識衍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你說了算。”
桑餘頓了頓,仔細的想,說:“小名……就叫阿念如何?”她看向李識衍,眼裡帶著幾分感懷,“你念了我那麼多年,找了我那麼多年,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她就叫阿念如何?”
李識衍鼻子一酸,低頭在她手背上很輕的一吻:“好,就叫阿念,特彆好聽。”
窗外的蟬鳴聲忽遠忽近,新生的嬰兒睡得正香。
桑餘疲倦地閉上眼睛,嘴角還掛著淺淺的笑。
此時此刻,桑餘心裡因為某個人而空缺的地方,終於再次被填滿,沒有一點痕跡了。
徹底的,她擺脫了那個人的一切痕跡。
所有的傷痛,和曾經的愛意,原來都會隨著時間褪去。
她真正的,成為了沈星。
因為,世上最後一個固執的認為她是桑餘的人不在了。
這是最好的結局罷。
——
翌年四月,南疆終於不堪重負,向大元遞上了降書。
這是祁翎登基後完成的第一件大事,宮中設宴慶賀。
宴席過半,觥籌交錯間,李識衍卻不見了蹤影。
摘星樓。
桑餘剛哄睡了小阿念,正要回房歇息,這才剛起身,忽然被人從身後輕輕抱住。
李識衍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阿星,我想你了。”
桑餘笑著轉身,替他整理微亂的衣襟:“你怎麼了?我們不是日日相見?”
“季遠安那廝...又灌我酒。”李識衍聲音裡帶著醉意,卻將桑餘摟得更緊,“我怕...怕回不來,就...溜回來了。”
燭光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個討糖吃的孩子,把桑餘摟的極緊。
桑餘無奈地搖搖頭,扶著他往屋裡走:“當朝帝師,偷偷從慶功朝宴上跑掉,傳出去彆人要笑你了。”
李識衍才不在乎。
他墨守成規了三十年,但每次一想到桑餘,李識衍就什麼規矩都不想守了。
他靠在桑餘肩頭,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阿星,阿念長得像你。”
桑餘任由李識衍抱著自己,心裡泛起陣陣暖意。
從他們初次相見,城門下的驚鴻一瞥;到她讀到了他寫的詩,決心再試一次;到他陪著她,守著她……
這似乎才是真正的命中注定。
她輕聲道:“她眼睛像我,其他地方都像你。”
李識衍將下巴抵在她發間,聲音裡帶著醉意,告訴自己:“這是我們的孩子。”
桑餘說:“嗯,咱們以後還有很長很長的日子要一起過,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