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蘅猛地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浸透了裡衣,胸口劇烈起伏著。
夢裡,他又回到了那個雪夜。
煙花落儘,他死在了桑餘的懷裡,然後桑餘離開了他的屍首,頭也沒回地鑽進了李識衍的懷抱,他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
他還看見,桑餘忘了他。
驚醒後,祁蘅仍舊沒有回過神,死死攥著被角,指節發白,整個人不受控製地發抖。
仿佛她又不要他了。
——就像上一世那樣。
祁蘅倉皇起身,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跌跌撞撞地衝向桑餘的房間。
——
桑餘做暗衛久了,一向睡得淺。
忽然覺得胳膊有些沉,又覺得有什麼異樣的氣息在身邊徘徊,她幾乎是瞬間清醒,睜開眼。
於是,對上了祁蘅泛紅的眼眶。
然後桑餘就愣住了。
祁蘅跪在榻前,眼尾洇著一層薄紅,眸底像是浸了水光,在昏暗的夜色裡顯得格外潮濕,好像是哭過。
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目光裡儘是惶恐,又帶著幾分沉溺。
桑餘從未見過這樣的祁蘅。
脆弱,不安,甚至帶著幾分病態的執拗。
桑餘心下一驚,莫名覺得心口發酸,起身看著他:“殿下,您怎麼了?"
聽見桑餘的聲音,祁蘅仿佛才從某種恐懼中抽出身來,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剛做了個噩夢……我害怕。"
桑餘怔了怔,忽然笑了,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和縱容:"殿下怎麼越來越像小時候了?不是已經很多年沒做噩夢了麼?”
祁蘅苦澀地笑了笑。
“殿下做什麼夢了?"
她伸手想替他擦汗,卻被他一把抱住了腰。
祁蘅貼在她的心口,手臂收得極緊。
"夢見阿餘不要我了。"他悶聲道,聲音裡帶著幾分顫抖的委屈。
桑餘被他抱得有些喘不過氣,卻莫名心軟了下來。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樣:"夢都是反的。"
她倒是想不要他。
但她這樣的身份,一個奴婢,怎麼會不要自己的主子。
這些時日,祁蘅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對她格外上心。
桑餘不確定他是又有新的打算,還是說心血來潮,他總是這樣,一向捉摸不透。
桑餘也隻能順著他,清醒地接受他的好,等著他哪一天暴露,忽然抽身,回到從前。
她隻能盼望著那一天能晚點到來。
祁蘅將她抱得更緊,聲音低啞:"阿餘答應我,永遠不離開我。"
這句話不像是請求,更像是一種絕望的哀求。
桑餘沉默了一瞬。
她的眼神變得越發溫和,輕輕"嗯"了一聲。
——就當是哄他吧。
祁蘅像是得到了什麼珍寶,將她摟得更緊,低頭在她腿上輕輕蹭了蹭。
"阿餘,你要說話算話。"
桑餘無奈一笑:“好。”
祁蘅的指尖微微發抖,靠在她腿上,虔誠地閉上眼,確認著她的確存在。
"我答應帶你去江南......"他的聲音悶悶地從她衣料間傳來,帶著幾分濕意,"那阿餘能不能也答應我一件事?"
桑餘怔了怔,手指無意識地撫上他的發絲:"什麼?"
祁蘅沒有抬頭,隻是更用力地抱緊她。
祁蘅的眼淚往外淌。
"你不要......心悅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