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百裡,映上海麵後又何止萬裡!一艘擁有三層高聳船樓與大小口徑火炮十二門的鋼鐵巨艦,在無儘湛藍上向西行駛,吃水已超極限,速度亦可謂是遠超同類!巨艦船頭的大絞盤上係著一根小臂粗的盤絲鋼索,鋼索的另一頭看起來如同一個小黑點,已快沒入雲霄,正是這拉索者讓滿載之艦瘋了似地破水狂奔!
前甲板上,一位褐發藍眼的高挑女士肘抵右船舷,遙望著霞光粼粼的海麵,任由疾風不停吹亂已經被海水灑得濕漉漉的過肩卷發。在享受著無儘風光的同時,她並不扭頭側目,柔聲向身旁麵容憔悴的男士關切地問道“您還想吐嗎,巴頓先生?”
“還有那麼一點點……”故作微笑的巴頓先生還沒來得及把‘不舒服’說出口,午餐便噴薄而出了。
“噢……”卷發女士快速從左胸口袋掏出一塊天藍色的高檔方巾,邊使勁擦拭卡其色獵裝肩帶上的點點灰褐色嘔吐物,邊皺起眉頭道,“您太不禮貌了巴頓先生,您的這種不禮貌延續了太久太久!難道您就不能正常一點嗎!?”
“非常抱歉……”巴頓隻哽出這一個小句子便又吐了。
卷發女士快速閃開,“您這……您……您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巴頓先生……太失望了!當然,同樣讓我失望的還有修斯製藥的暈船片!話說回來,您確定您咽下的就是修斯牌暈船片嗎?!如果是的話……噢……那效果簡直同廣告語上的相差了十萬八千裡!”
“實在是抱歉……瑪德琳女士……”巴頓痛苦地扭轉身軀,背靠船舷緩緩搓拖著坐上夾板,“這是我本身的原因……怨不得……修斯暈船片……”
“是嗎?也許吧?!”瑪德琳把手一攤,“您瞧瞧,我和他們不一樣,始終對您不離不棄,陪伴左右!沒錯,的確是您把我給招募進來的,但已經第三天了……我都為您換了不下十件上衣了!特彆是那件隻有在度假時我才會上身的天朝絲綢!天朝絲綢啊!我的老天爺!您知道那件絲綢長衫花掉了我五分之一的獎學金嗎?!天啊……您知道要打敗艾瑪那個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黑夜的亢奮怪獲取獎學金有多難嗎?!不!您不知道……不知道!!”瑪德琳搖頭,再搖頭,“說實話,我現在都開始懷疑自己三天前的決定了……”
巴頓雙手掩麵,無言以對,腦袋嗡嗡作響,他又想吐了,隻不過這次並不是因為暈船。而是他也開始反思——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他本身並不暈船,隻是因為這個話癆時不時在自己耳邊機關槍似地‘妙語連珠’才使得他內在感統失調,進而導致的嘔吐呢?
“非常抱歉……我也想不到會是這樣……非常……”
咻!!!
咚!!!
嘔…………巴頓又吐了,就在他看到瑪德琳的人頭落下並滾到自己兩腿之間的時候。
“這下你用不著頻繁‘抱歉’了,巴頓先生!”
“怎麼了!?”聽到了動靜的阿洛伊急急放下酒杯從第一層的駕駛室裡跑了出來,他記得這種聲音在三天前的修斯大樓停機坪上似乎聽到過。
“老板……”
“你你你……你看看你做了什麼?!”阿洛伊看到了側倒的巴頓和滿是血水與嘔吐物的‘瑪德琳’。
“我隻是為巴頓先生解決了後顧之憂……”飛索站在一旁搓著手中鋼索,如同犯錯的孩子般不好意思地道。
“後顧之憂……”阿洛伊快步來到身首異處的瑪德琳跟前,“你這個……沒錯,雖然那個麵試非常非常短暫,我也清清楚楚地看出了這個女博士是個不折不扣的話癆!但,飛索,瑪德琳可是內外科兼修的博士!博士!內外兼修!博士!博士!你懂嗎?!”阿洛伊揮舞著雙臂,“這下好了……我們沒有了醫療保障!那可是彩雲之南,連安東尼那個……”阿洛伊用餘光瞟了瞟四周,“連安東尼先生都不敢輕易涉足的彩雲之南!!!你會後悔的飛索!?你一定會後悔!你個不讓人省心的蠢家夥!!!”
飛索低著頭不停碰撞著左右兩根食指的指尖,“話癆死了也會傳染?”
“這一點也不好笑!”阿洛伊咬牙切齒扭頭就走,剛要鑽進船艙時又回過頭來吼道,“打掃乾淨,飛索!把這些……這些……還有那些……通通打掃乾淨!!!要是待會兒還讓我聞到有那麼一絲血腥……我發誓,飛索……我要買下世界上所有的烤腸店,然後改成修斯連鎖藥店!我發誓!!!”
飛索沉默了,不動了,隻是在沉默了三秒後,阿洛伊重新衝出了駕駛艙,衝到了飛索跟前,湊近他的臉,邊搖頭邊麵色凝重地沉聲道“你要知道,飛索,按照古老東方的說法,這,不吉利!!!”
“所以呢?”
“所以?”阿洛伊壓低聲音,把手一揮,惡狠狠地道,“所以帶上鋼索,張開你那唯一有點用處的翅膀,滾!!!”
飛索悶悶不樂地理了理鋼索,張開了翅膀,待飛到半空時自我安慰道——至少不要刷那該死的夾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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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刷甲板的任務落到了巴頓先生的手裡。處理完屍體,當巴頓提來第三桶水,隻刷了那麼幾下後便突然發現了一件事他不吐了!他的胸腹舒服極了!他簡直是脫胎換骨了!
“謝謝!!!”巴頓興奮了起來,他仰天長吼,“謝謝你飛索!!!”
若是換做了彆人,在這種距離自然是絲毫也聽不到的,可誰讓他(它)是小火龍飛索呢?!
飛索在天邊遙望著巴頓,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乘風破浪,巨艦在飛索之翼暴扇下繼續狂奔,終於在曆經‘千辛萬苦’後迎來了或近或遠星星點點的白帆,以及久未露麵的海岸線與陸地。隻是無巧不成書,若是就此直直駛去,他們將登陸在神木或雙季!
飛索滑翔而下,落上夾板後迎來了時不時回到冰袋裡又時不時跑出來透氣的巴頓。
“謝謝你飛索!謝謝!”脫離了嘔吐之苦的巴頓張開雙臂,喜笑顏開。
“這就不必了!”飛索急忙躲開,“雖然安東尼先生強調了短時接觸不會有問題!”
“還是要謝謝你!”
“太客氣了,巴頓先生!我還要告訴你,告訴所有人一個好消息……”飛索眉飛色舞但又突然沉下臉來,“和一個壞消息……”
巴頓跳起來大喊道“我猜好消息就要靠岸了!!!”
“巴頓先生,”飛索不高興了,“這該是我的台詞!”
聽到了巴頓的喊叫,阿洛伊從駕駛艙走出,跟在他後麵的是一身工裝,一頭銀發,滿麵溝壑,腰間彆著兩把銀晃晃家夥的的槍械大師,兼直升機副駕,艾伯特爵士!當然,‘大師’二字也是在短暫的麵試後阿洛伊給他的尊稱!
“了望塔上隻能看到兩隻小得不能再小的漂浮物,你確定嗎,飛索?”
“確……確定……”飛索有些怵這位大師,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躲避子彈。
“修斯先生……”
“爵士,請叫我阿洛伊!”
“阿洛伊先生,我看我們該動起來,準備登陸了!畢竟斯蒂亞先生希望能在這個周末見到他的愛艦!”
“是的,爵士!”阿洛伊拍了拍巴頓的肩,“巴頓!”
“是的,先生!”
“現在就看你的了,雖然達蒙的機械認知略高於你,但直升機這玩意……我相信對學習任何東西都能極快掌握的人學得不會比他差!”
“沒問題的,先生!”巴頓剛要跑向後夾板,卻想起來還有一個壞消息,“等等,飛索說還有一個壞消息!”
“說來聽聽。”阿洛伊不耐煩地道。
飛索扭捏道“壞消息……就是我們無法在前方登陸……”
“無法登陸?!你是說那邊沒有可停靠的港?!”阿洛伊脖子一伸,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我們無需停靠!你忘了嗎?不會呀!我剛才才從嘴裡吐出了直升機這個詞!難道是你從天上看到我們的直升機壞了!?”
“我們甚至需要繞一個半徑大概二十公裡以上的弧……”
“直說!!!”
“正前方……正前方有一個我們無法逾越的障礙……一個人……”
“你飛索還怕……一個人!?”
“老板,你不明白……”飛索搖著頭,兩手無處安放,“我感知到了他,我想他也一定發現了我……之所以我還沒變成一隻小龍乾,恐怕是因為他覺得我皮糙肉厚難以下口!”
“是嗎……”,呼……阿洛伊出了口長長的氣,“畢竟是古老的土地……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們就繞開他吧……隻不過不能繞太遠,就按你說的二十公裡吧!沒問題吧艾伯特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