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達了點火命令後,目北一身癱軟,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向五螺大廳。
她要去與目東完婚,這樣,才能讓四族接收幸存的北族族人。
大廳內仍舊暖光蕩漾,但已是空空蕩蕩。
目東孤孤單單地呆立於獨腳桌前,絞頭蕨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苦怨,伸展著根須觸手,在目東肩頭輕輕揉搓。
五族長老閉目盤腿,坐於地麵,一雙黑黝黝皺巴巴的手中,緊握著那束火山石。感覺到目北的腳步後,他緩緩站了起來。
“長老,繼續吧。”目北道。
目東的眼中又煥發出了光芒。
“青族目東!”長老拿起青藤之尾。
“黒族目北!”長老接過金蛇麵具。
火山石之音再次響起,在空曠的大廳奏起層層銳響。
目北顫抖著右手從懷內摸出的黑螺,與目東的青螺雙雙張開肉臂,緊緊交纏在了一起!
“走!”
還沒等長老完成最後的祝詞,目北抓起目東的大手,飛也似朝出口奔去。
刺耳的轟鳴聲震蕩著漫天塵煙,劇烈的摩擦激起火花四濺衝天。
數十尊褐色巨物越轉越快,已是各有大半沒入那深坑之中。
腳手架上的北族戰士隨著它的下行,不斷將腳手架一層層地拆掉,以防備萬一大火熄滅,才好重新投入樹漿燃料和火種。他們皆是黑灰掩麵,遍體鱗傷。強勁噪音之中,更是有一注注鮮血從他們耳中流淌而出。
巨物上燃起的大火在旋轉下變成了圓錐型火把,像是一尊尊巨塔上點起了祭祀明燈,將氣蘑籠罩下的五螺殿照得流光溢彩,仿佛又回到了全盛時期。而下鑽摩擦中噴發出的一束束火花,就像是在為青黑兩族的聯姻獻上了賀禮。
目北緊緊地握住目東的手,火光通過氣蘑厚壁折射的光芒,在美顏上流轉,看上去更加嫵媚動人。
二人貼著氣蘑厚壁,等待著螺旋巨物完全沒入地表。在他們的身後,男女老幼,無數五螺人相擁著背靠臨時居所,翹首以盼,準備迎接最後的時刻。
“但願直腔鸚鵡螺的殼夠硬。”目東看了看目北道。
“夠,我確定。”目北輕輕說出了斬釘截鐵的話。
目東嗯啊了一段,一時開不了口。
“彆太難過了,這不是你的錯。”目東注視著目北道。
這個時候,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隻得再次重複這話。
“不了。”目北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她的族人。
“倒是你,”目北又道,“不該關心關心你的族人嗎?”
這話讓目東臉紅。畢竟,青族中不願跟隨族長之人的人數是五族中最多的。但這並不表示此代族長沒能得到族人的愛戴和擁護,反而是這一代的目東,讓族人們更愛自己的家園了!
目東用拳頭抹了抹鼻子,輕輕歎了口氣,向東邊望去。在那裡,青族的長老帶領著五族不願意離開家園,或是根本就不相信目北的計劃能成功的人們,正進行著在他自己看來都更為穩妥的逃脫計劃。但他,還是選擇了和目北一起。
千山樹北嶺頂峰,一副副大汗淋漓的麵孔,在沸騰的金色樹脂放出的黃光中歡呼。
成功了!
青族的千山樹雖與火山相隔三十裡,卻以無限生長擴張的中空根須將火山石吸上枝頭,才成就了這空中民宿。如今,大難臨頭,千餘座樹上屋宅在得到氣蘑的包裹後又被鍍上了一層遇熱則柔遇寒則剛的金色黑藤樹脂。最後,隻是等待樹脂冷卻到一定溫度,五族眾人便可破蘑而入了。而這氣蘑憑其超強的再生機能,又可瞬間修複破漏,於是,人們就被安全地封在其中了。想出這辦法的人,正是青族長老。
人群之中,一個長發及腰的威嚴老者拄拐而立,仰著寬厚的白須下巴,向北眺望。一隻腦袋尖尖,紅眼長嘴的褐色無毛怪物依偎在其身旁。這家夥探頭探腦,瘦骨嶙峋,上肢狹長,四爪卻是極短,看起來十分嚇人,卻又有點滑稽可笑。
“長老,我看時機差不多了。”一個年輕漢子畢恭畢敬地說。
“嗯。”老者深深地吸了口氣,摸了摸身旁怪物的尖頭,一把將長拐平平拋向空中。
“去吧,把這帶給他!”
話音未落,那怪物“唰”地張開雙臂衝上半空,一對粗壯的利爪穩穩將那拐杖鉗住。
隻見它左右腋下兩塊似肉非肉似皮非皮的東西連著下爪根部撐起,禦風而鼓,扇動而行,發出“欻欻”之聲,一眨眼,已是消失在北邊天際。
“他會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長老低聲歎息道。
暗夜霹靂,天雷滾滾。
天空被岩漿映得通紅,山腳下鳥獸四散,一片混亂。
一直摩拳擦掌虎視眈眈的火山,終於噴發。
同一時間,直腔鸚鵡螺完全沒入地麵。
“去!”目東大喝一聲。絞頭蕨“唰”地脫離主人腰間,揮動螺旋大口,向氣蘑厚壁甩去。
電光火石之間,厚壁上便被割出一個直徑丈餘的圓形豁口!更奇怪的是,這氣蘑上的口子竟然無法瞬間還原,而隻是一寸寸地緩慢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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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夥著實厲害!”目北驚道。整個五螺世界除了它,怕是隻有目中族長能打開如此之厚的氣蘑壁了!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絞頭蕨載起目東便消失不見,奔去打通下一個救命通道了。
“快!”目北衝出豁口,向族人嘶吼著。
一時間,所有黑族戰士拋下手中工具,連滾帶爬,拉的拉抬的抬,全力向豁口衝來。
目北的心中欣喜若狂,“趕上了!能趕上!”
一個,兩個,三個——目北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她真想化做百千分身,把她可愛的族人們快些拉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