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木:
雖然我知道西方人在寫信時大都會在收信人的名字前加上‘親愛的’三個字,但我還是沒能下筆。
為師的走了,駕著蛇紋船返回雙季去了。彆怪師父不辭而彆,彆怪師父棄你而去,也彆怪為師的逃避了那臨淵穀之約,更彆以為我會永遠地活下去。
黃金我交給了老瓊斯,那是你的黃金了。當然,在回到雙季後,你父親陸冬生那兒我也會留下足夠多的財富。這麼一來,你無論是留在小島與你那心上人一起,還是返回雙季重新生活,又或者遠走他鄉,腰板都會又直又硬。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雖然你師父我窩囊了,潦倒了,悲慘了七十年,但從你叫我師父那時起,那些窩囊,潦倒和悲慘都一下子煙消雲散,離我遠去了。我想這一聲,十聲,一百聲,喊一輩子師父,是我得到再多的金銀財寶也換不來的。然而,我是你的師不錯,卻不是你的父。
我的身體從來沒有像如今這樣強又壯,我所擁有或即將賺取的財富,足以買下十座繁華的城市。我決定了,我要成為真正的父親。
當然,如果有一天,你我還能相見,而你也還認我這個師父,我想,也許,你我會更勝親生父子。”
海難將拉提爾島長灘的夜由燈火團團變成了唯見繁星點點。海浪,海風的撞擊與呼嘯聲此起彼伏,而當兩者恰好同時退去之時,甚至還能聽見沙礫在不屈服地滾動之音。
這是元之關離開後的第三個夜晚,也就是在這樣的夜,這樣的海灘,一張輪椅,一把沙灘椅,扶手緊挨著扶手,第二次擺在星空之下,白浪之上。至於陸二木與凱瑟琳,則是一左一右,雙雙斜臥在海浪滾滾而來又淡淡而去的沙灘上,頭麵相距不過寸餘。
根據凱瑟琳的說法,鱗片為主,海浪為輔,傷能好得更快些。無論怎樣,二木是信了。確實,在海浪時重時輕地不斷衝擊下,他感覺整副身子骨輕鬆了許多。
“衣,好穿?”
二木瞅了瞅維特的過膝短褲道:“挺合適的。”
雖然凱瑟琳的熱情讓陸二木漸漸淡忘了拘謹,但他仍舊不敢,或者說是不好意思正眼注視夜裡的凱瑟琳,原因是她穿著一種叫做泳裝的衣服。而比浪花還雪白的肉體讓他動不動就麵紅耳赤,血脈噴張。
“維特胖了,比以前。他總是無那些事……”
“你說的是無所事事吧?不,他沒有無所事事。”二木糾正道,“根據我之前的觀察,他隻不過是太聰明了,很快便完成了手頭的工作。那種聰明,讓我覺得很羨慕。”
“先目?”
“就是,就是……就是我覺得他比我聰明多了,我很希望,不,很想變成他那麼聰明!”
“不,不不不!”凱瑟琳坐了起來,皺著眉湊近二木的臉道,“你也很聰明,不要喜歡他!”
二木微微笑出了聲,道:“好的好的,我也會變聰明的!”
“但是,說聰明,他比不上我的大哥哥大姐姐!你,”凱瑟琳自豪地笑著道,“也比不上!”
“我知道,我師父就是通過你大哥才找到這兒來的。”
“噢!”凱瑟琳突然雙手托著二木的臉,注視著他的眼睛道:“謝謝我的大哥哥!謝謝你的師父!”
二木懂這話的意思,而對於凱瑟琳不斷撫摸自己的臉,由於是在隻有星光與月光的夜,他可以放心地麵紅耳赤,不做無謂的抵抗。
“你,會走?”凱瑟琳的目光猶如群星。
“你,這個,你昨天問過了……”
“是嗎?”凱瑟琳鵝蛋臉一歪,眼珠子骨碌碌地轉,“我還要確定,確認一下!”
陸二木抬頭望了望天,撐起身,鼓起勇氣,把仍舊停留在自己兩頰的綿軟雙手輕輕握了起來,“我好了,我就走。但我一定會,再回來。”
前天,凱瑟琳推著陸二木,把南半島逛了個遍。凱瑟琳用蹩腳的天朝語言介紹著這個小島並不悠久的曆史,陸二木試著一點點地糾正她的發音與用詞;昨天,凱瑟琳推著陸二木,把北半島逛了個遍。凱瑟琳依舊用蹩腳的天朝語言介紹這裡的衣食住行,陸二木也耐心地繼續糾正;今天,凱瑟琳與陸二木哪兒也沒去,他們在院子裡的遮陽傘下坐著,凱瑟琳問,陸二木說,陸二木說,凱瑟琳繼續問。
“帶我走。”
凱瑟琳的雙唇碰上了二木的耳垂,她靠得那樣近,就像是害怕這三個字被風聽了去,偷偷告訴自己的父母。
陸二木熱血翻湧,即便是他早已感覺到了這三個字一定會從對方的口中說出。
“帶我走。”
凱瑟琳換了一邊耳朵請求。
陸二木的胸口咚咚作響,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帶我走!”
凱瑟琳幾乎是一撲而上,緊緊抱住了這個自己願意隨他去天涯海角的人。
“你的,父母怎麼辦?”